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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喝他的咖啡,气定神闲地接―句,“女人若要藏起个把孩子,男人还真没法知道。男人的生育权在男女平等的这个话题上,也是个伪命题。”
莱切尔停下她手里的刀叉,研究了一会儿海洲,对常山说:“他很有趣。”又愤愤不平地说:“比你有趣。”
“亲爱的,你是我这一边的吧?”常山笑问,“你可别倒戈过去了。”
“我是女人,当然站在你们母亲这一边,你是你母亲这一边的,我当然和你同一战线。”莱切尔眨眨她的蓝眼睛说,“不过他比你有趣,他身上有种神秘感。”
“因为他来自神秘的中国吗?”常山不乐意了,“巫术、鸦片、缠小脚的女人、留辫子的男人、末代皇帝、蝴蝶君……你所知道的神秘的中国,不过是从好莱坞那里贩来的零星碎片,由西方人拼凑起来。他是拥有神秘气质的中国男人,我只是一个中西部的红脖子乡下人,我当然没法跟他比。”
他酸溜溜的口气,连海洲听了都笑了。
“啊。”莱切尔更是满意。常山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含蓄有礼,他会这样口出怨言,也只有在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面前。当小弟的乐趣,他像是找到一点。她深吸一口气,做出陶醉的样子,“有兄弟姐妹真好,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复活节。完美。美丽。如此令人……沐浴在爱的阳光下。”她把她面前蛋杯上的白煮蛋敲破,说道:“复活节快乐。”
“复活节快乐。”常山也致祝词。
海洲的节日里没有复活节这个概念,不过既然他们都说了,那他跟着念一句也不要紧。
“复活节快乐。”他跟着敲碎他的复活节蛋。
Chapter 4 色香俱散
海洲回酒店去洗澡换衣,莱切尔坚持要送他去,她说她对海洲感兴趣,想多跟他聊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假期结束她就要回纽约了。海洲说欢迎女士过访,两个人先离开,说好等常山的电话。
常山收拾干净餐桌和厨房,借此平复一下心情,打一下腹稿,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云先生的手机。电话接通,常山先是听见一阵笑声,是淸泠泠的孩童的笑声,他听见,情不自禁地向上弯起了嘴角。电话那头响起云先生酵厚带进性的声音,让常山忍不住眼睛发潮。这一个沉默敦厚的好人,他为了他的一句承诺,守护一个孩子,长达二十多年。
“云先生,我是肯扬,复活节快乐。"常山先祝他好。
云先生在那头呵呵笑,说你也复活节快乐,问他出没出去玩,还在大学城里待着?
常山一一回答,然后迟疑了一下,说:“云先生,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这么关心我,我和海洲都十分感谢。”
云先生在那边停了一下,才激动地问:“你和海洲?海洲……你都知道了?”
“是的,云先生,海洲昨晚和我聊了一夜,刚回酒店换衣服了。云先生,你对我们两兄弟的好我们铭记在心,你就等于是我的第二个父亲。”常山再三表示感激。
“别这么说,甘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云先生说,"你们的妈妈对我母亲也很好,我们母子同样感激你们。“常山再客气两句,问:“云先生,我想问一下妈妈葬在哪里?趁海洲在我这里,我们想去祭拜母亲。”
“这么多年,早就应该去了。”云先生感叹地说,“我总是想带你去,可是无处说起。和海洲一起去也好。”
“是的,我们也这么想。”常山说。
“肯扬,你们的母亲,茵陈女士,她葬在西雅图湖景公墓,和她的姑母姑父葬在相邻的墓地。”
云先生估计是换了个地方,电话背最音里再没有孩童的笑声。
“在西雅图。”常山喃喃地说。
“是。她病重之后,自行入院,过世之后由院方和当地华人联合会出面,依她的口头遗嘱把她葬在那里。”云先生说。
“我们的姑婆也是葬在那里了,也好,她终究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那么,云先生,”常山问,“丧葬费用由谁支付?”
“茵陈女士的姑母在去世前留下小笔遗产,茵陈女士用来购买了湖景公墓的墓地和棺木,以及养老院的费用,付清后已所剩无多。茵陈女士出售杭州的房屋得到的财产在她赴美之后及入院生产时用去一半,由于没有加入全民医疗保险,她的财产因为生病住院耗费得比较迅速,以致她不得不出售最后几件首饰来付最后的医药费和丧葬费。所有的财务都在她身前支付完毕,他们只是按照她的指示去做而已。“常山听了说不出话来。那一对他记忆中的翠绿色耳坠,就是这样没有的吧。
“肯扬,你们的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在生前把身后之事安排得那么完美,干干净净,一点不拖泥带水。”云先生对茵陈赞不绝口。
常山从茵陈留给他的信一事中已经知道她是怎样冷静和有条理。那对垂荡在茵陈耳下的碧绿吊坠,印在他指头上的那一圈绿晕,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也应该是她外婆或姑母或母亲的遗物,但在后来都一一变卖了。
茵陈赴美后像是没有再出去工作,她到了美国便照顾病重的姑母,安葬完毕,她去医院生下婴儿,照顾他到两三岁,寸步不离。最后自知大限将至,她找到曾经对她伸出过援手的维方德,把幼儿交给他,留下最后的红宝石戒指作为抚养费,回到西雅图,去华人联合会安排好后事,然后安然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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