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班长不记得我了吗】
“你哪里不好了?你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沐阳语气很重,“如果连你自己都否定自己,你还指望谁来认可你?!”
沐阳最后几句话是吼着说的,在这寂寥的夜晚如雷贯耳。
乌云飘散,月光倾泻,僻静的树林边两位少年一站一坐,气氛剑拔弩张的僵持着。
严阴郎咽了咽干痛的嗓子,抬起眼漆黑的瞳孔望着沐阳,“你觉得……我行?”
沐阳:“你想上学吗?”
严阴郎:“…想。”
沐阳:“你想赚钱吗?”
严阴郎:“想。”
沐阳:“那你觉得自己行吗?”
“我……”严阴郎答不出来。他不知道……
他没有干过,一切未知的领域都让他感到惶恐。
望而却步已经成了他骨子里的怯懦,他渴望改变当下的现状,又害怕接触新的东西。
这种矛盾在他脑子里反复撕扯,让他陷入茫然的沼泽。
“严阴郎,”沐阳捧起他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浓黑的眼睛,“我觉得你能行,你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然后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摆脱向父母伸手要钱的日子。”
沐阳的话是伊甸园枝头饱满的果实,娇艳丰实,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摄人魂魄、引人前往。
“你和你父母关系不好吧?”沐阳问,“否则他们也不会打你。”
严阴郎没跟上沐阳跳跃的话题,只能愣愣的点头。
“你想过搬出来自己住吗?”
严阴郎震惊地瞪大眼,“什……么?”
“你的额头是他们搞得吧?手背上的烫伤也是他们弄的,你这满胳膊伤痕,还有你这破了的嘴角。”沐阳的目光一一数过他的伤,“他们把你弄成这样,你都没有想过离开他们自己出来住吗?”
严阴郎呆滞的摇头。
搬出去……自己住?
他不行……他做不到……
他能住哪儿?他找不到房子,也没有钱……
“严阴郎,我不知道你过去那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让你连脱离困境的勇气都没有。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确定——我们是同类。你的眼睛是无神的,里面空洞麻木,是逆来顺受的木然,是在绝望里呆久了的冷漠。”
“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因为我想救你,我想把你拉出无尽的深渊。那里太冷了,有别人呆着就够了,你不该呆在那里面。”
严阴郎怔怔的望着沐阳,眼眶通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沐阳的指腹。
“试试吧严阴郎,试一试。”沐阳嘴唇开合,继续引诱着他,“你可以改变自己,不用躺在最底层等待别人的施舍。”
严阴郎缓缓抬手,颤抖着用力捏住沐阳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将骨头捏断。
沐阳没有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二人的视线交错,沐阳在严阴郎的瞳孔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以及绝望中的挣扎。
过了一会儿,严阴郎松开手,胳膊无力的垂下,身子向前脑袋靠在沐阳的腹部。
过去十多年在“家”的经历走马观花的从眼前一一晃过,那些纷乱的记忆如瓢泼大雨般冲刷着他的记忆,耳边反复响起刘勇南狰狞的面孔和张素的竭力的嘶吼。
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鼻尖,严阴郎耗尽力气,从嗓子里逼出一个音节——
“好。”
第14章 【班长不记得我了吗】
严阴郎回家已经十一点半了,客厅里黑漆漆的,是这个家里久违的安静。
他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去厕所洗了个澡,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坐在床上。
额头的伤痕在慢慢愈合,伤口发痒又不敢挠。
手背的纱布湿了,严阴郎索性将拆了,让暗红色的肤色暴露在空气中。
夜晚幽静,蝉鸣都没了踪影,远处偶尔几声猫叫狗吠,在这浓重的夏夜叫的人心烦意乱。
燥热难挡,哪怕刚洗了澡,没坐一会儿又出了汗。
严阴郎下床坐在窗沿上渴求微弱的晚风清凉,月色撩人,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沐阳的样子。
爽朗的笑容、坚定的眼神,还有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朝气。
这些都是严阴郎遥不可及的东西,他不自觉的被沐阳吸引…靠近,不为别的,只因沐阳身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的。
温暖、明亮,宛如一团火光,所到之处均是光亮。
他在黑暗里呆太久了,习惯了自身的一切,可看到光亮还是会被灼热吸引,飞蛾扑火。
沐阳有一双慧眼,一眼看透了严阴郎沉默寡言背后的孤寂、伤痕累累的下的悲凉。
他是个谈判好手,抛出了严阴郎渴求的金钱和自由,一步步引诱灰败的猎物走出牢笼。
凉风倏尔急促了起来,树桠在黑暗下挥动狰狞的爪牙,梧桐叶簌簌作响。
“滴答”———“滴答”———雨势逐渐变大,偶尔几声闷雷为大雨助势。
落雨冲刷着空气弥漫的浑浊,泥土的湿气混血野草的清香———那是洗涤天地的味道。
严阴郎的衣角被风雨打湿感受到久违的凉意。他伸出手,雨水不断的落在他的手上又从指缝滑下。
钟表上的时间指向了两点十七分,严阴郎一如既往的没有困意,他看着大雨和朦胧月色,第一次如此的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