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_分节阅读_第7节
眼见她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躺在榻上也并不安生,闭着的眼眸不断转动,眼睫颤抖,指尖紧紧攥着被单,时不时还呓语喃喃。
毛韵娘附身凑近了去听,只听得她用微弱而又愤然的预期咒道,
“……杀了他……莫要拦我,我必要杀了他……”
毛韵娘脸色瞬间发白,太阳穴直跳,她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实在是不敢自己拿主意,只紧着嗓子吩咐身侧的刘妈妈道,
“快,快命人去传话,让老爷速速归府。”
—
—
噩梦缠身,神魂浸丧。
梦中王顺良那厮满面淫邪着凑近,嘴中枭然叫嚣着靡靡之语,眼见伸出魔掌就要将她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扯落……
“你别过来!”尤妲窈惊恐之余猛然将腿一蹬,彻底转醒。
她瞪着眼睛,惊觉发现自己竟已不在林中那片草甸上?而是躺在了张柔软舒适的床塌上?
眼前之人也不是那位恩公,而是一对中年夫妇?
尤妲窈先是愣了愣,紧而检查着身上的衣装,发现并无异样后,立马弹坐了起来,警惕地褪到榻边裹紧了被子,颇为惊惶问道,
“你们是何人?
这是哪里?”
“窈儿?你可是窈儿?
我是舅父啊,你可还认得我?可还记得这幅护膝?这是我去年生辰时,你亲手给我缝制的生辰礼,你可认得出来?”
那个身着墨色常服的中年男子,眼见她转醒,一脸紧张地阔步跨上前来,他身型高阔魁梧,显得格外孔武有力,肤色被晒得黢黑,右脸侧留了道长约一指的疤。
望着眼前这幅自己曾熬夜点烛一针一线绣出的护膝,又仔细辨认了一番眼前之人的容貌……尤妲窈眼中的防范终于逐渐消弭,随之涌上来的,是历经艰难险阻后的庆幸与委屈,直到此时此刻,她一直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松懈,眸底沁出些水雾来……
真的是舅父。
是那个在战场拼杀多年,屡立奇功,已官居四品的舅父。
她现在顾不上去想其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安全了!
“舅父…舅母……”
就是这么迟疑轻浅的颤声,让人听得心底发涩。
毛韵娘心疼不已,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这个充满母性的怀抱,暖得仿若能将人融化,让历经劫难后的尤妲窈,那颗充满忧惧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虽是多年未见,可由这些年从未间断过的通信,她心中明白舅父家上下都是惦念着她和姨娘的。
血亲相认的短暂激动之后,楚丰强夫妇还有万千疑窦待解。
“我的儿,京城那些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会这般模样昏在门前?甚至连睡梦中都在喊打喊杀?”
至亲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尤妲窈将事情从头开始,那桩丑闻的真相,王家上门退亲,被钱文秀灌药漏夜送回潭州,在山林中差点遭王顺良劫杀……这些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吐露了出来。
直至此刻,楚丰强夫妇才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毛韵娘到底也是为娘做母之人,女儿和尤妲窈年龄一般大,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对闺阁女子的影响有多大,又被王顺良这些接二连三的狠辣手段惊得太阳穴直跳,拍着胸脯后怕连连,才理解为何外甥女在昏睡中,也一直惊惶不已,又将尤妲窈身前身后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连声喊了好几声“哦弥陀佛”。
楚丰强驰骋疆场多年,能以草寇之身拼杀出此等功绩,自然也是个能谋定而后动之人,可现在却被刘顺良的无耻行径气得眉头竖立,勃然站起身来,行至桌前抓起卸下的佩刀,大喝一声。
“那狗杂碎竟敢如此欺你?!
老子现在就去将他的项上人头剁了来,以泄你心头之愤!”
“莽夫,莫要糊涂!
窈儿年轻不经事昏了头,莫非你也要跟着逞一时之气不成?你在战场上手起刀落那叫杀匪绞敌,可这是皇城根底天子脚下,动用私刑是要背罪的!”
毛韵娘立马起身去拦,上前将丈夫的胳膊死死拽住,“不符律例道法倒是其次,你可曾想过,现如今,王顺良这个罪魁祸首,或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窈儿清白之人。
幸而有那位路见不平的壮士拦着,才没让窈儿真的下了杀手,那腌臢泼才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窈儿身上的污名便再无洗刷的可能!但凡他一日未将事情澄清,那他就不能死。
只有他伏诛于公堂之上,窈儿才能不背骂名,洗清冤屈!”
此言犹如清晨传来的佛钟,使人瞬间醍醐灌顶。
二人皆被毛韵娘这番话点醒过来。
若真将人杀了,那岂不是再无回头路了?
所以那恩人在林中拦着她,并非仅出于公法,而是让她留条后路以待将来?可细想想,尤妲窈又觉得此事难度极大,她眼睫轻颤,紧着嗓子道,
“可那厮在林中承认罪行时并无旁人,仅有我一人听见了……若此时我再因奸杀未遂而将他告上公堂,岂非真中他下怀?旁人定会觉得我是因那些谣言而恼羞成怒,所以干脆反咬一口……且那厮在京中多年,极善钻营,身后有摄政王庇佑…他不会轻易引颈待戮的……”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儿,还能让他翻出五指山去?”
楚丰强冷静了下来,又觉得此事确有些棘手,但凡行差踏错半步,便会陷外甥女于万劫不复之地,他来回踱了几步,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冒然打草惊蛇反而会让贼人心生警惕,不过你莫怕,一切都有舅父为你做主,我现下就安排人手下细查此事,但凡能搜检出一两样铁证来,老子必让他死在铡下!谁若再想保他,那便先过过老子手中这把刀!”
眼见楚丰强不会再轻举妄动,毛韵娘才彻底将心放回了肚中,她先是移步至桌前给他倒了杯清心的茶水,然后寻准时机将佩刀重新放回了桌上,紧而抱不平唾骂。
“且容那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再蹦跶几日!他高中皇榜后想要另攀高门,那就直说罢了,偏偏还不想要背负抛弃未婚妻的骂名,使了这么多丧良心的阴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竟还想杀了窈儿?我便擎等着,瞧瞧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通过言语泄了愤,毛韵娘又行至榻上,将外甥女往怀中紧揽了揽,眼中含泪感叹道,
“……要我说,幸亏是碰上那位路见不平的壮士,否则我们哪儿还有见到窈儿这一日?
他不仅特意折返襄救,且及时阻拦未让窈儿酿成大错,最后甚至还考虑到名声,将人毫发不缺送到了鲜少有人来往的偏门……
这桩桩件件想得这般周全,行事如此滴水不漏,绝非寻常世家子弟能轻易办到的,莫非那恩人是手眼通了天?否则怎就晓得将人送到葭菉巷来?分明咱家也只是昨日夜里才到的京城……”
“生人哪会这般尽心尽力?指不定是个老相识。”
楚丰强凝神细想了一番,
“这宅子是皇上念在我有军功的份上额外给的恩赏,朝中本就有不少人知晓,且之前启程赶赴京城之时,我就将此地告知了些亲朋好友……免不得就是哪个相熟世家的后辈,听窈儿报出了我的名号,后来才出手相助的。”
如此一来,那便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尤妲窈脑中浮现出了那人的影子,懵然放空了几瞬。
“那人将你送来菉葭巷,确是明智。
你那个窝囊父亲,还有那个狗头嘴脸的嫡母,通通都不做人,他们是死了?废了?招子烂得流脓生疮了?竟让你同那么个蚊蝇鼠蟑订了婚?好好的家宴上,竟能让个门房男厮随意出入客房,冲撞自家姑娘?那豺狼就是算准了他们没将你放在心上,才这般步步为营能以得逞!现在不仅你的名声毁了,尤家的名声也尽数都废了,我倒要看看你父亲和嫡母如何收场?”
没爹疼,嫡母欺压,嫡妹针对,庶母在后院说不上话,又被未婚夫算计至此……
毛韵娘越想越觉得心疼,又回想起楚慧寄回来的那些信,皆是岁月静好万事俱安的模样,如今看来都是些粉饰太平的虚言,她压根就无法想象这娘俩这么多年在后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干脆将尤家的一干人等臭骂了一通。
“我的儿,那样的虎狼窝,不回也罢。
那个后生既将你送到门前,那我们楚家必然不会放任不管,你今后只管安心在葭菉巷住下,咱家虽比不得京中那些世代豪门,可到底也攒下了些家业,不在乎添双筷子多张嘴,且也需得让尤家晓得,你并未当真无处可去,受了欺负也是有人给你讨回来的!至于如何让畜生伏法,咱们再慢慢谋算……”
这番话说得极为熨贴,反而让尤妲窈心生出许多顾虑迟疑来,
“舅母对我好我岂会不知?可我现在声名俱毁,住进来不知会给舅父舅母添多少麻烦,若你们为我所累,那委实于心难安……”
“有何难安?你只管安心住下,一切都有舅父给你顶着!
当年若不是你娘舍身卖艺换来半个馒头,我只怕早就饿死了,哪儿还有今天的好日子?我欠下你娘一条命,对你好莫非不应该么?他们尤家不是打着养病的幌子要将你送回潭州?在哪儿养病不是养?你今后就留在葭菉巷,哪儿也不必去。
莫说是住下,饶是今后出嫁成家,尽可全都让你舅母给你操办,嫁妆由我楚家门里头出。
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他们尤家不要,我楚家要!”
此事就这般拍板定了下来。
当即,毛韵娘就命人将西南角的院落收拾了出来,紧而添置了不少生活器具,让尤妲窈住了进去,又拨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请了大夫来为她看诊开方,煎了用以安神的汤药。
对比起在尤家的凄冷怠慢,现在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床铺厚实棉软,饭菜香甜可口,塌边置架上的美人觚中,甚至还妆点了几朵开得正好的应季鲜花……一切都这般平和美好,好似之前的那些遭遇都只是一场梦。
可尤妲窈并不敢太过沉浸其中,她满心满脑都是在林中发生之事。
所以那位犹如天神而降的恩人公子究竟是谁呢?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竟襄助她到如此地步?甚至费心费力将她送到了舅父的私宅?
那他又将王顺良那厮如何了?
那位公子不是苦主,所以并无立场压王顺良到官府报案,想必也会忌惮那厮身后的势力,不敢将那豺狼如何,如此爱莫能助之下,大约也只能将王顺良放了吧……
*
*
王顺良昏在林中。
后来是小厮顺着草木斜乱的痕迹寻了过来,找到人之后,将他拍醒的。
他睁眼的瞬间,由后颈处传来的痛楚便知,是有人救了尤妲窈。
被人遇上欲行歹事,原是该后怕的,可眼见自己毫发无伤,王顺良竟安心了下来。
毕竟就算尤妲窈获救了又能如何?
那救人者若知她此刻已声名狼藉,而他又恰巧是方才高中的新贵,两厢权衡之下,再热的心肠也得冷,必然会选择明哲保身,退一万步讲,就算当真上了公堂,以他在京中常年积累的人脉及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罪名必然坐不实。
且尤妲窈就算从这林中逃脱了,她又能逃去哪儿?
她大抵只能回京,可尤家不是什么避风港,尤家人也护不住她。
这次能逃脱,是她运气好。
下次再毁了便是。
想到此处,王顺良又觉得通身舒爽。
他站起身先是活动活动下筋骨,后趁着裤腰带还未系上,干脆想着待小解完,再上马车回京。
可忽觉不对劲!
过程中不觉畅淋,竟有出奇的淤堵之感?它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王顺良心中大惊,又将其摆*弄几番,发现丝毫没有变化。
岂会如此?!
它,它竟举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