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丹和莹丹两个人将泡澡桶的水给装满了，唐念端了一碗热姜汤递给他：“先暖暖身子。”
　　“好。”沈君柏一口将姜汤给闷了，解释道：“我没受伤，身上沾的都是鹿血，我们找到少武的时候，正好碰着他和鹿在博斗。”
　　“嗯。”唐念应声道：“清月她不想嫁人。”
　　沈君柏放下碗，擦了擦唇，看着泡澡桶里的热气氤氲着，他道：“随他们折腾去，这世上，也没有世世顺心的。”
　　沈君柏宽了外裳，唐念非常主动地接了过去，见她一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他顿了一下，看向唐念问：“念念这是要帮我洗澡？”
　　“嗯哼。”唐念轻哼着，直接将他的衣裳给扒了，确定他身上除了那些旧伤口，没有新伤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拿了一条毛巾给他道：“多泡泡，祛祛寒。”
　　“念念，帮我搓背吧。”沈君柏长腿一跨，直接就进了泡澡桶，看着唐念毫不迟疑的离开，开口说着。
　　“自个搓。”唐念直接就出了屋子，直奔游郎中的住处，得了鹿心血，闻少武第一时间就已经送到游郎中这边了，游郎中此时拿着鹿心血，从闻到看，最后拿着古医书，开始研究着如何处理这鹿心血了。
　　“游郎中，如何，可能制药？”唐念直接开口询问着。
　　游郎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专心又认真地炮制着药材了。
　　唐念也没有打扰，默默的看着游郎中，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这几日花姨娘连门都没出，沈清月和她表了态之后，便日日守在花姨娘的床前。
　　游郎中也去了两回，效果都不太好，花姨娘的身体，实在太弱了，要不是凭着一股意志撑着，又在奉天养了好些日子，只怕，花姨娘早就没了。
　　“希望，能有用。”唐念喃喃地念着。
　　“游郎中。”闻少武连头发都没擦干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他的头发，还冒着烟！
　　唐念的唇动了动，闻少武只盯着游郎中手里的药，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头发是否干了。
　　唐念回了家，沈君柏正在擦着头发，她熟稔地接过帕子，一点一点地将他头发上的水给绞干了，她道：“闻少武的头发都没擦干，外面的风雪又大，怕是要病。”
　　“等我去把他抓回来。”沈君柏蹙眉说着。
　　炭火旁，再加上干帕子，很快就给他的头发擦干了，她用玉冠将头发全部都束了起来，夫妻正准备出门去看闻少武，就见章丹慌张地走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章丹快步走了进屋，道：“王爷，王妃，花姨娘她快不行了。”
　　唐念侧目，和沈君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快步朝着沈府走去，同时，唐念吩咐道：“去通知闻少武。”
　　这鹿心血都拿到手了，怎么花姨娘就不行了？
　　“姨娘，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桂花糕你最爱吃的，我去给你做。”
　　沈清月哽咽着，刚起身，就被花姨娘拉住了，花姨娘拉着她的手：“清月，别做了。”
　　“不，我要做，姨娘最爱吃桂花糕了，我今年晒了很多的桂花。”沈清月固执地说着，仿佛只有这样，花姨娘就还是和从前一样了。
　　“姨娘，我就到你跟前做，我做的桂花糕不如姨娘做的好吃，若是哪儿做得不对，你就告诉我。”
　　沈清月转身去拿糯米粉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偷偷抹着眼泪，就这么蹲在花姨娘面前做桂花糕，一会水倒多了，一会儿糯米粉放多了。
　　“姨娘，我真没用，我连糯米粉都和不好。”沈清月的眼泪似决堤了一般，从压抑地哭，最后到嚎啕大哭。
　　刚踏进院子的唐念心中一凛，该不会来晚了？
　　她快步走进屋，就见着沈清月趴在床边哭，花姨娘躺在软榻上，看样子，确实很不好，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沈清月。
　　“清月，姨娘想和你说话。”唐念走上前，看着沈清月把自己弄得一脸粉，眼泪和着粉，看起来甚是滑稽。
　　“王妃，游郎中来了吗？请他来帮我看看姨娘，姨娘肯定不会有事的。”沈清月抓着唐念，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随即又努力的扯出笑容，跪行上前，抓着花姨娘的手，安慰道：“姨娘，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用请郎中了。”花姨娘的声音都透着有气无力，她目光不舍的看着沈清月，轻声说：“有你这个女儿，娘这一辈子就够了，真的。”
　　花姨娘的眼泪从眼角沁出，她养的女儿如娇花一样，又贴心，是她不争气，成了女儿的拖累，不然，凭着女儿的容貌，肯定能嫁一个好夫君。
　　“姨娘，我不够。”沈清月抱着她的手哭，哽咽的连话语都说的不真切了，她道：“我想要姨娘一直陪着我。”
　　“傻孩子，人都有这么一遭的。”花姨娘笑着笑着，眼泪滑落的更快了，她紧紧握着沈清月的手道：“清月，到了奉天，我就放心了，有王妃护着你，你定然不用受欺负，只是，娘放心不下你的婚事。”
　　花姨娘看着唐念，挣扎着想起身，最终，却是没有力气。
　　“姨娘放心，我把清月当成妹妹看待的，定会让她往后不受人欺负。”唐念上前一步，扶着她重新躺下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
　　“好，好。”花姨娘连连点头，她看着唐念道：“我的身体不行了，临终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姨娘请说。”唐念的心底愈发的往下沉。
　　“姨娘，我不要成亲，我只想陪在姨娘身边一辈子。”沈清月跪直了身子，哭着说着，仿佛只有这样，姨娘才不会丢下她。
　　“清月，你不成亲，往后孤寡一个人，依靠谁呢？”花姨娘情绪激动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剧烈的咳嗽，白帕子上那鲜红的血，刺的沈清月的眼睛疼。


第800章 断发
　　“姨娘，我就靠自己。”沈清月的话音方落，花姨娘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姨娘，清月还可以依靠我。”
　　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的闻少武走了进来，他大步流星的走到病床前，看到跪在床前哭的沈清月，他的眼底也透着心疼，他跪了下来道：“姨娘，我叫闻少武，应城人士，现任应城同知，朝廷的四品官员，每年俸禄……”
　　闻少武恨不得将家底都掏出来，说完之后，才道：“请姨娘同意将沈姑娘嫁给我当妻子，我往后愿意一生都护着她，给她遮风挡雨。”
　　“好，好，好孩子。”花姨娘的目光看着闻少武，目光里透着欣慰，她抓着她们两个的手握在一起，她看着闻少武道：“那我就将女儿交给你了。”
　　“姨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用生命去呵护她。”闻少武笃定地说着，看着哭成泪人的沈清月，满是心疼。
　　“好。”
　　花姨娘的手渐渐地垂落……
　　“姨娘。”沈清月哭得晕了过去。
　　……
　　花姨娘的丧事办完，沈清月一身素衣，朝着闻少武跪了下来。
　　“谢谢闻公子替姨娘寻得鹿心血，姨娘虽然没能用上，但闻公子的善意，清月很是感激。”沈清月的眼睛哭肿了，声音也哑了，腿也疼得麻木了。
　　“沈姑娘，快起来。”闻少武想要扶她，可碍于身份不便，只能言语提醒道：“我答应过姨娘，会照顾好你的。”
　　“闻公子。”沈清月抹去眼角滴下的泪，她道：“闻公子心善，为了了却姨娘的临终遗愿，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清月明白。”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全部都是肺腑之言。”闻少武激动地蹲了下来，他看着沈清月，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娶你为妻。”
　　他的声音如惊雷，一颗一颗地落在她的心间，炸开。
　　沈清月看着他，姨娘丧事这些日子，他的胡子拉茬，看起来也没有第一次见的那么意气奋发了。
　　“沈姑娘，我第一次见你，就想保护你了，我想要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闻少武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清月，如果说之前沈清月还顾忌着姨娘，但是现在，姨娘也不在了，沈清月应该没有任何的顾忌才对。
　　“我知道，姨娘才走，你现在也不想谈婚论嫁，三年守孝期一过，我便来提亲，可好？”闻少武的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面对着穷凶极恶的敌人，他从来没有害怕，可是在沈清月这个柔弱女子的面前，他却怕了。
　　沈清月眼眶里的晶莹浮动，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打动着她的心，她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他的脸庞。
　　地上一圈一圈的湿意晕染着，闻少武眼也不眨地盯着沈清月，等着她的审判。
　　“闻公子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沈清月拒绝的话一出口，闻少武的心狠狠一跳：“沈姑娘不必着急拒绝，你可有三年的时间可以考虑。”
　　“不用考虑了。”沈清月打断他的话道：“清月在姨娘离去的时候，便打定主意，后半生要青灯古佛，替姨娘祈福。”
　　“沈姑娘。”闻少武刚一开口，沈清月打断道：“闻公子若是不愿意相信，那我现在就将头发给剪了。”
　　沈清月一把扯掉她的头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剪刀，她拿着剪，直接就剪了下去。
　　“不要。”闻少武上前抢下剪刀，沈清月挣扎着，划伤闻少武手的时候，沈清月瞬间不动了。
　　闻少武抓着剪刀，握着她剪落的头发，他的心好像也被这剪刀给扎了，他起身道：“沈姑娘，我不会逼你，你不用如此糟蹋自己的头发。”
　　闻少武转身就走，沈清月一直看着他离开，她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冰冷的泥巴地，冻得开裂的泥巴地里，沟壑里，一点一点地被水给淹没。
　　她的手撑不住，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你这是何苦呢。”唐念得知消息的时候，游郎中开了药，丫鬟给喂了药，沈清月刚刚醒过来。
　　“大嫂，闻公子太好了，我不能拖累他，更不能伤害他。”沈清月红肿着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你是不知道，闻少武回去之后，拿着一把带血的剪刀，还去请游郎中给你来看看。”唐念摇头叹气道：“你现在也是在伤害他。”
　　“不一样的。”沈清月喃喃地说着：“现在痛一会，很快就会愈合了，一旦我不顾一切地嫁给他，我会成为他的拖累，会成为他的累赘，会让他抬不起头的。”
　　“大嫂，天黑了，我想睡了。”沈清月闭上眼睛。
　　唐念看着她眼角沁出来的泪，也没打搅她，只让丫鬟好好照顾着。
　　“外面这么冷，怎么还站在外面？”沈君柏去接唐念的时候，就见着唐念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
　　“你说，世上遗憾的事情，怎么这么多呢。”唐念想，如果没有岭南发生的一切，沈清月和闻少武，说不定现在也是甜甜的一对了。
　　“月有阴晴圆缺，这世上，本就没有圆满。”沈君柏揽着她的肩膀，天空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道：“马上就过年了，娘灌的腊肠，我们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了？”
　　“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唐念一想着这事，顿时就急急忙忙地回家了，往年娘在腊月里，就开始准备了，今年娘去了上京，再加上家里的事情多，她都忘记了这件事情了。
　　“王妃，上京的东西到了。”章丹正将马车里的东西往家里搬。
　　“爹娘寄东西来了？”唐念的多愁善感瞬间就没有了，爹娘给她寄的东西，大多都是吃的，看着腊肠和腊肉的时候，她感动的说：“爹娘还记着我爱吃这些呢，这么多腊肠和腊肉，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唐念看着这晒好的腊肠和腊肉，之前还遗憾，不能吃上娘亲手灌的腊肠呢，这会，全满足了。
　　“今儿个，就蒸一根腊肠，地里得拔点大蒜，腊肉炒一炒，肯定香。”沈君柏安排着，唐念立刻就开始动手了。


第801章 这是为闻公子抄的经书？
　　“这鹿心血我炮制好了，到时候你若是……”游郎中给闻少武包扎完剪刀戳伤的伤口，就开始提起了鹿心血的事情了。
　　既然花姨娘人都没了，这珍贵的药引，自然也用不上了，为了怕浪费，游郎中是连夜将鹿心血给炮制好了，只要保存得当，日后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用。
　　“用不上了，游郎中，就送你当诊金了。”闻少武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房间，沈清月宁愿当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他。
　　他抬手捂着胸口，只觉得有人在掐着他的心，让他难受的喘不上气。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沾血的头发上。
　　他拿着头发清洗干净，又小心的绞干，最后一根一根的捋成一束的头发，他从怀里掏出一根发带系上，最后，他又将香囊里的东西，全部都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这一束头发塞了进去，最后悬挂在腰间。
　　“是该走了。”
　　闻少武喃喃的说着，他简单的拿了一个背包，打算去跟沈君柏告别，刚走进院子，就透过厨房的窗口，看到了沈君柏和唐念两个人正在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