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臣寻心中大定。
能接受她的跪拜,便是有意愿留下来了。
“学生近来在看《四书章句集注》,存了几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想请教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为学生答疑解惑?”
李执端起桌上早就冷了的茶水,笑眯眯地呷了口,冲她点头,“你且起来,坐过来些,将你的问题说来老夫听听。”
夏漪涟惊喜地转过身来。
这事儿成了!
早知道就该让他的寻寻出马啊。
臣寻也是暗自欣喜不已,事情已定,请教倒不用急在这一时了。
她直起身,脸现为难,“学生听先生嗓子沙哑,不若等先生将养好了,再来请教?”
“无妨。老夫一向惜才,最爱学生问问题了。又被关了两天,胸中郁闷得很。你来得正好,当是陪老夫唠唠磕儿吧,排解排解郁气。”说罢,瞪一眼夏漪涟。
夏漪涟暗翻白眼儿,臣寻一如既往谦卑有礼:“学生遵命。”
她站起身,从容走到李执对面坐下,一脸肃然。先抛出一个问题,拿来请教。
“先生,大儒程颢说,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此一句,是说人天生善良。而孟子亦说,人之初,性本善。故此,世上便有了丧尽天良一词。然则儒家荀子却说,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这话说人天生带着欲望,而欲望便是恶的本性,所以人性本恶。学生思考良久,觉得大儒们说得都对,有些骑墙,颇为苦恼。学生愚钝,所以,请问先生,到底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夏漪涟嘻嘻偷笑。
我家寻寻真聪明,这个辩论的题目抛得好啊,三天三夜都辩不明白的,李执老儿爱钻研,一准入套。
果真这一聊,李执同臣寻便就这个问题聊了大半个下午。
夏漪涟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溜了。
臣寻告别李执,走出演武阁,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她想有必要去给夏漪涟说一声,李执已经明确答应留下来做西宾。
问了侍卫,回复说郡主回书房用功去了。
她还没走,按照夏漪涟的性子,肯定要亲自送她出府的,但这时都还没过来,难道他一直待在书房用功?
臣寻不信。
原路回去找他。
进了鹿鸣苑,见夏漪涟那间临时辟出来的书房,窗子仍敞着,好奇起来。
难道他真的在用功?
悄悄走近。
臣寻先隐在窗后听了一会儿,屋内没有人声,但是已经点了灯,有微弱的烛光流淌出来,在半敞的纱窗上轻轻摇曳。她便绕到门口,探头见屋内果然没有周夫子的身影,暗想他可能已经下课离开了,她便蹑手蹑足地进了屋。
夏漪涟的书房摆着三道湖纱为屏的半透明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
这布置,是那厮借口男女授受不清硬争取来的,平时周老夫子坐在屏风前授课,他则坐在屏风后听课。
烛火在屏风后轻晃。
里面却悄无声息。
臣寻好奇心倍增,她轻咬了咬唇,仍决定一探究竟,便踮着脚尖儿摸过去,伸长脖子往那屏风后面偷偷瞧。
好家伙,夏漪涟在是在,但是他四仰八叉歪倒在榻上正睡得香。
臣寻好气又好笑。
近前看。
他一条腿搭在椅子上,一条腿屈在木榻上,身歪体斜,红唇微张,颊边一缕发丝含在嘴里,发梢儿俏皮地支棱在嘴角,随着他的呼吸,一伏一跳。
虽然睡觉的姿势不太雅观,但是他不打呼噜,睡得很安静。
好像还在做梦,似乎是个美梦,嘴角衔着一抹浅浅的笑。
府中添了个夫子,臣寻和夏漪涟上课不再相互打扰。
有了李执这样的名家大师,臣寻求知若渴,全副身心准备最后的冲刺复习。
夏漪涟恢复了全天上课的日程安排,不过,老油条如他,臣寻偶尔温书累了,转头往窗外看去,却总能见到夏漪涟在她视线范围内游荡的身影。
不是看似不经意地自她窗前婀娜穿过,便是在园子里赏花捉虫,然后他会忽然扭头,回眸一笑,便恰好撞上她偷看的目光,令臣寻尴尬不已。
日子在这样和谐又别扭的氛围中悄悄过去。
闲下来的时候,臣寻脑子里总会浮出夏漪涟冲她展露的各种笑容,灿烂的、温润的、沉静的、含蓄的、坏坏的。
他本就长得沉鱼落雁,再一笑,蓬荜生辉。臣寻无数次感叹,读书累了,看看他,十分解乏呢,绝对能保证她下一堂课,又精神抖擞了。
时间长了,臣寻偶尔也会想,他那个人也不是不可做她的良配……
出身权贵之家,能这样体贴入微甚至是有些卑微地待她一个贱民的女子,难道不难能可贵吗?
她也不想让爷爷和族长失望啊,可这男人,他就像一根削尖的木头桩子,用重锤一点一点的、一下一下的,往她身上打进来,深深扎入她皮里、肉里、血里、骨髓里,最后他试图扎进她心里生根发芽,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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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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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京之期迫近, 夏家母子俩开始为臣寻上京赶考张罗起来。路上和京城里可能要用到的东西,辽王府全承包了。想得太周到,以至于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 最后竟装了满满五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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