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宽敞的马道之上唯有君臣与马,秋风卷起冷意窜入李漠向的肺腑之中,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皮肤上就被激得有些红,裹了裹狐毛围领压着声音道“朕也就在此骑马射箭,游手好闲,才能让人安心。”
宋麒涵的话在嘴边绕了几绕,都没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话,他想说,做皇帝这么惨的吗?
李漠向搭弓设箭,一道流星直射红心,宋麒涵大吃一惊:“陛下可真是进步神速,上次连靶子都摸不着。”
李漠向将沉甸甸的弓扔到宋麒涵手上:“那明日就不学了,朕这么上进,怕他不喜。”
宋麒涵心中着实震惊,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他是谁,当初皇帝要任自己为骠骑将军,那人就百般不爽,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他竟挟天子以令诸侯到如此地步,皇帝在他一手遮天下无出头之日,真当是可恨。
李漠向策马前去,忽而调转马头,对宋麒涵沉沉道:“宋爱卿,是朕连累了你,你本该是千古名将,驰骋沙场!”言毕他回头奔腾而去,驶向被内侍们簇拥着的出口。
第二日早朝,宋麒涵和众大臣泾渭分明的站了两拨,一拨是别人,一拨是他自己,他孤傲而又嗤之以鼻的站着,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划分界限。
无论狄含说什么,他都会呛一句,不管呛的对不对,总之是要呛,将他从娘胎里开始学到的知识一股脑搬出来,夹枪带棒的讽刺狄含一手遮天,蔑视皇权。
宋麒涵的眼界及见识远远比不上其他同僚,对朝政之事的见解也是狗屁不通,胡搅蛮缠。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现了即使昏君一言不发也能乌烟瘴气的情况。
宋麒涵以一己之力与整个朝堂抗衡,一顿唇枪舌剑下来,居然气势不输。
他心里想的是:“我叫宋麒涵,我为皇帝带盐。”
李漠向没什么正形的坐着,手里捏着葡萄一边往嘴里填,一边全程看热闹,偶尔关心一下为什么这次的葡萄这么小之类的民生问题,已经由一个杀虐成性的暴君过渡到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昏君。
一君一臣,混蛋的相得益彰。
争论到最后,大家都很累了,皇帝大人总结发言:“各位爱卿言之有理,今年的中秋晚宴,一定要好好办!”
鬼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刺激到了皇帝,让他在临下朝的时候想到了该死的中秋晚宴。
下朝后,狄含破天荒的主动去见李漠向,一回到含露殿,他就将李漠向狠狠按倒椅子上,一脸怒气:“就你还想办中秋晚宴!”
李漠向笑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个中秋晚宴。”
狄含的怒气渐渐消弭,他冷声道:“你说什么。”
第八章
第 八章
这些日子皇帝虽然一如既往的胡闹,但狄含总觉得他哪里不对,他有些古怪,莫非是这昏君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李漠向就势半躺在椅子上,眼里饱含了一滴热泪道:“爱卿,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还能享受多少欢乐。”
狄含站站直了身子冷笑:“陛下节制些,身体自然会恢复。”
李漠向咳嗽了一声,他偏过身子认真道:“爱卿,朕若是死了,剩下你一人孤苦无依,若是将来遇到些走不过去的坎儿,看你在人间受累,朕心里会十分难过。”
李漠向的脑子里有时候会突然蹦出这些很肉麻很伤感的话来,这正是无意识地模拟了哀帝的情感,虽说作为非人类,他对这些感情毫无感觉,但基于数据分析,他认为哀帝的性格太过于分裂了,他无法理解一个杀人全家的刽子手,这种澎湃的情感从何而来。
李漠向很想调出哀帝过往生平的画面,但或许是因为他现在与这个世界融合度值太低,又或许是任务命令的颁发者的意志,他现在并没有权限真实而具体的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
在权限扩大之前,所有可知的资料都是来自于一本本史书而已。
狄含没说话,看起来他是再一次无视了皇帝的深情告白,但李漠向却看到了他情绪值的波动,这波动如细小的涟漪般散开又随即消失不见,接下来情绪值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漠向复盘了一下刚才的话,大概率是那句“孤苦无依”惹到了他。
如今看来,因为皇帝对狄含犯下的无法释怀的罪行,无论他对狄含说什么样的情话,稍有不慎就会揭到对方的伤疤,两个人的关系是即将已经腐朽的即将崩塌的楼厦,在这样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绝对不会长久。
他现在需要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动兵刃不见血,笼络臣下是最好的办法,若是事情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也只能花费大量精力去对付狄含。
狄含看着他,忽然冷笑道:“陛下说的对,中秋晚宴自然是要办,不仅要办,还要办得热闹些,也让先帝看看如今大衍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大衍,早已伤痕累累,哪里来的什么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这件事,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其实,大衍灭亡的屎盆子全部扣在李漠头上,多多少少有些冤枉了,大衍帝国由盛转衰的节点便是从哀帝他爹平帝开始,平帝也是个昏君,对内昏庸无道,对外懦弱无能,自牧谷一战大败后,帝国逐渐走向没落的阴影,在堕落的鼓瑟笙歌中定了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