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谈心21
“我去哪儿啊?”鹤华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担心他是突然发了病,将木盆往桌上一扔,捏着他的手腕翻转过来,凝神探着他的脉搏,时不时看一眼他的面色。
倒是……没有特别大毛病,气血虚,心动悸,气淋气逆,年纪轻轻一身毛病啊。
那怎么一副要撅过去了的样子,鹤华并二指,微微用力拍了拍他的下颌。
见他呼吸逐渐平稳,扶他在凳子上坐下,轻声道:“你刚是怎么了?”
沈槐安呆怔不语,只是木木地用一种她不太明了的神色瞧着她。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你会在宫里留多久啊?”
“啊?”鹤华被他突然的话题弄得一怔,反应过来道:“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啊……”她说不知道,却没说不走。她能随时跳出这宫里,翻身回到世间去,而他……他只能一辈子老死宫中,最后让人扔在乱葬岗里。
沈槐安轻笑一声,道:“吃饭吧。”
鹤华点点头,抬腿要去将食盒拿进来,行至门槛的时候回头道:“你……真没事?”
他摇摇头,“没事的。”嘴上说着无事,却看着脸色苍白,像是才大病初愈的样子。
鹤华将两人食盒拿进来,两人面面相觑无言,闷头吃饭。
饭后鹤华提了食盒还回去,沈槐安用帕子将桌子擦拭干净后,抱着木盆放到水井旁。弓腰打了盆水,小心地用木铲沿着盆缘松土,转了三四圈后,将天竺葵连土拔出,轻轻抖落根部土壤,用手撩拨着水,一点、一点地给它洗干净根茎。
其实已经开花的天竺葵并不适合换盆移栽,换盆也应该尽量选择在秋季开花之前,或者春季萌芽之前,夏季的天竺葵会进入一段休眠期。
一切都是不合时宜的,偏偏他就那么做了。
突然一阵鼻酸袭来,沈槐安用力吸了吸鼻子,将规整好的天竺葵移栽在鹤华的院子里。
鹤华送完食盒回来,就站在院门处,倚着门扉默默看着他,小心地、轻柔地将天竺葵埋在先前就疏松透气的地方,又用木铲在周边松着土。
半晌,她没忍住出声道:“你不开心,为什么?”
沈槐安一顿,接着动作着,“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它……奴才给您送错了花,它开不了多久,入夏就要荒了。”
鹤华闻言吐出一口浊气,用脚尖轻踢着院门,“我挺喜欢的。”
“喜欢有什么用?留不住的东西罢了。”
她闻言诧异地望去,沈槐安还是在原地背对着她,蹲着用把木铲戳着土,眼见着他翻土的力度越来越大,半个铲子都嵌进土里,带出褐黑色的泥。
不像是在翻土,倒像是在撒气。
鹤华过去蹲在他身边,用食指蹭了蹭天竺葵的花瓣,柔软细腻的触感,“我很早之前,碰到过一个隐士,她不大理人,那会我还小,脾气也倔,觉得她轻功好就追着去,她跑一炷香,我跑一下午。”
说着她不好意思般揉了揉鼻子,接着道:“后来她被我烦得厉害了,同意教我,想要我学完赶紧走。”
沈槐安虽然还是没抬头看她,戳泥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她便清楚的知道他在听,“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个喜欢的物件儿都没有。”
“好像,她准备下一秒就干干净净地消失在天地间。”
“除了偶尔的指点,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大理睬。后来我学会了她的本事,跑得比她还快了,她说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就让我赶紧走。”
临街的酒楼里,鹤华坐在二楼窗沿上支着腿,靠着窗,见远远袭来一人影,松了眉眼大声招呼道:“这边!”说罢就坐回屋内。
奔袭地黑影一顿,转头朝她疾驰而来,近了是个扎着高马尾,着褐色短打劲装的中年女人,她三两步踩着树干,使劲一跃,腾空而起,抓住树枝扭身一转,从窗中进入。
卸了力道,她坐在鹤华对面,就着酒坛闷了一口,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别跟着我了。”
鹤华侧头看向窗外,说道:“一会要下雨了。”
女子不语,只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等雨过了,我们就散了吧,今儿这趟算饯行酒。”
已过子时,春雨淅沥,雷声轰鸣。鹤华把玩着酒杯,靠窗低头瞥见楼下街巷行人行色匆匆,她有些醉了。
“你为什么不歇歇呢?”
“结缘,只会徒增伤感。”女人眼眸惺忪,第一次回答了她的好奇心。
“后来呢?”沈槐安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鹤华笑道:“我醉了,就睡着了!醒来后她就不见了,最可恶的是居然没结帐,走的时候还提了两壶春日醉。”
沈槐安被她故作不忿地语气逗得一乐。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她来途归路。”她微微一顿,“可我就记得她说的‘结缘,只会徒增伤感’,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隐隐有了她的影子,我开始抵触与人、与物的接触。”
沈槐安侧头,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她,“你不像。”
“我不是。”鹤华笑着摇摇头,耸耸肩说道:“我后来想通了,怎么可能有人会彻底孑然一身呢,雁过留痕、风过留声,石头在天地间都得留点印迹。”
“缘起缘灭,心中都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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