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赵总管
团扇是蜀绣的花蝶图,蝶恋花,花依蝶。
“是他。”
贵妃轻叹道:“不后悔?”
鹤华眼底盛满笑意,说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贵妃沉声道:“若是他以后辜负你了……”
“他不会。”
贵妃嘲讽笑道:“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静了一会,鹤华开口道:“可是姐姐,这首诗最后一句是‘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看错人又如何,被骗了又如何。
既然不可挽回,那就不如彻底放下,付出真心的人为什么要懊悔,后悔的应该是辜负真心的那个才是。
贵妃手中的扇子坠地,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绽开如花般明媚的笑,笑得并不张扬,只是勾了唇弯了眼,便如江南的名酒梨花笑,醉人而煽情。
她曾与人约定在烟雨巷尾相聚,不巧,那日下了大雨,她提着裙摆拼尽全力地奔去。
那条小巷好长。
缠绵的雨丝飘过青色烟雨巷,吹在脸上冰冷湿润,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烟雨朦胧中她误以为这条小巷没有尽头。
家丁追逐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怦然的心跳声,还有倾盆大雨的喧嚣声。
绕过这个街角就能见到他了,就差一点点,她被家丁摁住,被嬷嬷堵住嘴绑上马车。
娘亲说,那日,是他告诉娘亲,让人来抓她。
她不信,绝食三日,终于再隔着门听见那人的声音。
他说,认命。
他与她本就云泥之别,若不是他一次次的来寻,若不是他一声声地来劝。
她本就是认命的。
若不是他搅乱一池春水,引得她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大红的鸳鸯盖头,捂死了何鸢,换来了令娘亲满意、何家荣耀的贵妃。
她不知道怪谁。
怪娘亲么,她是自己的亲娘,她也挺不容易的,这么多年娘亲被父亲厌弃,还要死守着何家的颜面,忧心着边疆的哥哥,现在还要操心自己。
怪他么,他的选择如今看来也是对的,自己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真到了地里刨食的地步,未必不会相看相厌,那点情意在平民百姓家的柴米油盐里被磨散,大抵只会留下一地鸡毛蒜皮。
她找不到怨的宣泄口,也放不下那日的念想。
心里总有千百个“万一呢”。
万一,那日她再跑快些。
万一,那日他再坚持些。
万一,从一开始她就乖乖听话,是不是就能坦然地接受娘亲的安排,不会像现在这样割裂的痛苦。
人总是觉得自己未曾走上的路一定是条“康庄大道”,于是抱着悔恨和不甘,苛责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做的还不够完美。
回过头看看,其实那人很平凡,平凡到既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也没有出众的样貌,就连才学也不过就中了二甲进士。
只是那会儿哥哥远去,娘亲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加注在她身上,她再也不能随意地出府上街,于是她迫切地想嫁出去,脱离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何家。
她误以为他是拯救她的人。
漫长的岁月里,他的错处被抹去,记忆一遍又一遍的为他填上浪漫又深情的色彩。
她变得越来越颓然,像一棵被蛀空的树,说不定某一日就被虫咬断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埋怨起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娘亲是懦弱无能的。
男子是薄情寡义的。
她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睁着眼盯着床幔,心里恶毒的诅咒着他们。
又在第二天清晨破晓时分,愧疚不已。
直到今日,听到鹤华说完她从未读完的最后一句。
已经这样了,她能怎么办呢。
无愧于心,已是圆满。
雨终歇,人终散,她想她该走出来了。
第84章 赵总管
鹤华递了方绣帕,有些干巴巴地说道:“姐姐你莫哭了。”
“嗯?”贵妃侧仰头,拭去了泪痕,拿过绣帕,展开一看,笑道:“哟,你那故人还挺有钱的,随便一方帕子都用寸锦寸金的云陵锦。”
“这个是沈槐安给我塞的。”鹤华说道。
贵妃用绣帕轻抹眼角的残泪,闻言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鹤华,出声道:“你转一圈给我瞧瞧。”
鹤华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贵妃略微红肿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无声地叹口气,站起来原地转了圈。
一身雀金裘做的红色团锦琢花袍,腰系同色水云腰带,因初秋风大,肩上、袖口都缝有柔软保暖用的毛绒,乍一看也只能算作世家女的常用打扮。
可细看下来,头簪嵌宝蛛形玉簪,耳戴金累丝嵌宝葫芦耳环,腰上随意晃荡着的是双螭纹海棠式玉环,就连那双靴子上也嵌了颗东珠作饰。
贵妃定睛一瞧,险些被气笑,那颗东珠跟皇帝前些时日送她的那对珍珠耳环差不多大小。
“司礼监……这么有钱?”
鹤华怔然,说道:“很有钱么?”
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贵妃瞥她一眼,说道:“你那靴子上的两颗珠子都够养我这阖宫上下一旬的了。”
“这么贵!”鹤华惊悚地望着自己靴子上的两颗珠子,要不给它取下来得了,想着干脆上手一拧,两颗珠子被她取下收到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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