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70
然而长沙王季穰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传闻长沙王季穰在当中被废后,转头就因为羞愧难当而一把火烧了屋子,连带自己也成了一堆焦骨。
至于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重要吗?
长沙王府的焦味还萦绕在鼻尖,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这个时候去临安?
但他们不想去,窦太主会请他们去。身着金甲的金鳞卫手持长枪往各王府门前一站,不想死的都要乖乖前往临安,因为不去临安的都下去陪先帝了。
而当所有季氏皇族都并不情愿地“自愿”留在临安之后,窦采儿宣布了他的第一道政令——
对游雍宣战。
渡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被自己呛死。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觉得大抵是这个世界疯了: “你说什么?义父做了什么?对游雍宣战?”
孟良挠了挠头,有点不理解渡河为什么这种语气: “老大,不就是对游雍宣战吗?怎么了吗?”
渡河差点被这铁憨憨气死: “这还叫没什么?我看他们都疯了。”
说着,渡河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义父。”
相府内,窦采儿正在书房里看着奏报,渡河甚至还没让人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 “义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窦采儿指了指案几上还冒着水汽的茶杯: “坐。”
一副早知道渡河会来兴师问罪的场景。
渡河抿着唇,努力压下了心中的愤怒与震动,这才坐在窦采儿的对面,问道: “义父,你为什么要对游雍宣战?你明知道,我们现在根本就没办法和游雍在战场上对抗!”
荆北和两淮的战事失利使得双方的形势瞬间颠倒,原本处于强势一方的朝廷失去了长江以北的土地,只能窝在江东这一小块还算富饶的地方。但国土的损失意味着大量兵源的减少,现在朝廷的人口根本凑不出一支人数十万以上的军队来。
而游雍却得到了长江以北所有的土地,即便刚刚占领的地盘还不能立刻征兵,但只凭借游雍现有的兵源,就足够按着朝廷打了。
若非长江天堑,只怕游雍的大军早已包围临安。现在朝廷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对游雍宣战?
渡河不明白: “义父,你明知道,雍王溯未曾横渡长江,一是北方士卒不适应南方气候,二是太后娘娘毕竟是雍王溯的生母,雍王溯要顾虑一下君臣名分和母子之情。现在太后娘娘已经驾崩,朝廷又没有新的天子来正君臣之名,我们本就危险,你为何还要如此?”
听到渡河的担忧,窦采儿却笑了出来。他说: “你自己都知道,雍溯想横渡长江已经没有了任何阻拦,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不对游雍宣战,游雍就不会横渡长江?”
渡河一愣。
窦采儿道: “雍溯秣马厉兵,枕戈待旦,长江上的楼船都要开到京口来了,你还在指望我们不宣战,就能得到喘息之机?渡河,你何时变得这般孱弱了?”
渡河的脸色逐渐发白,窦采儿甚至能听到他的牙齿上下打磨的声音。
窦采儿不禁皱起眉: “渡河,你最近怎么了?”
好一会儿,渡河摇摇头,说: “义父要对游雍宣战,是为了稳定江东吧?江东士族都不服你,每天都想着另立天子,而义父你——”
渡河的眉锐利起来: “支持你的儒生空有名望却无实权,太主有兵权在手,这是你最大的指望。但是,这么多兵是需要无数的粮草来填补的,而这些粮草需要豪右来提供。一旦豪右拒绝提供粮草,那么太主手中的兵只能被迫解甲归田。”
“当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那义父执政的位子也就不稳了。为了稳固你执政的地位,维系这一场充满谎言的共和执政,你必须要让太主的地位无可动摇。在没有人能护住太主的时候,有什么比一场战争能需要太主?”
“游雍铁骑随时能横渡长江,豪右再不满也必须捏着鼻子为太主提供粮食,维系这一支庞大的军队,而太主手中的军队又能反过来支持义父的统治,这样一来,义父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吗?”
窦采儿沉默一瞬,才说道: “渡河,别将我想的这般市侩。”
渡河只问他: “义父,对游雍宣战之后呢?你要做什么?我们打的赢这场战争吗?”
窦采儿: “雍溯暂时还过不了长江。”
渡河的脸色白了三分,眼神却更锐利了起来: “义父,你这样说,和自欺欺人有什么两样。”
这一刻,窦采儿竟然不敢直视渡河的双眸。他不经意地撇开眼,说道: “长江天堑岂是这般容易突破?游雍一群北方士卒,过得了长江也无法在江东的土地上战胜江东子弟。”
渡河苦笑——
这算什么解释?
翻译一下,不过是窦采儿根本没有想过游雍大军一旦真的横渡长江他应该怎么办。窦采儿已经看不到未来了,他不去想对游雍宣战之后应该怎么应对,他只能看得到宣战之后,季峨山的权力被无限加强,他的地位方能稳固。
窦采儿的依仗不过是北方士卒在南方水土不服,觉得游雍的军队肯定战胜不了王师——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渡河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义父,你这样的举动,将江东黔首置于何地?又将这个天下置于何地?”
窦采儿的脸色冷了下来: “渡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渡河缓缓睁开双眼,这一次,窦采儿在渡河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痛苦与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