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剑仙娘子_分节阅读_第647节
张会之两手捂着肿成猪头的脸庞,又惶恐有希冀解释道:“陛……下,不是这样的,臣……臣是为了大离社稷……”
“张御史!张会之!”李望阙猛抬头打断,大声喝道,“朕问你,朕的赵先生呢?”
“陛下……社稷……大离的社稷啊……”张会之急的血气涌头,本就肿成猪头的脸,涨红的似刚掏来出的猪肝。
遗憾的是李望阙并没有丝毫听他解释下去的意思,少年已经得到了那个他此前怎么万般都不会相信的真相了。
“赵先生……赵先生……”
李望阙身子不稳的后退几步,似是被头上金黄的帝王冠冕压的抬不起脑袋,直不起腰。
早上大礼前,赵先生笑着替他戴上时,他明明满脸自信的说皇冠不重的。
龙袍少年左右四望,面色呆傻的呢喃:“先生,你在哪……你回来呀你快回来……”
张会之身体僵硬在原地,怔怔看着李望阙痴寻某位先生的反应,他呆楞的啊了啊嘴。
他又记起当初那个在御书房内追问他‘帝道王道霸道强道’的青涩少年……陛下不是一直对他说大离社稷要放在第一位吗……
可也不知何时起……应该是那人来了寒京,太后带着王公百官与十万国民出城相迎,小陛下一脸懵懂仰慕的去给那人牵马……从那时候起,李望阙与他讨论时总是突然提起某位赵先生,总是……赵先生说……赵先生说……
张会之承认,他有些羡慕赵戎。
但是……在陛下眼中,整个大离的社稷难道还没有一个外来的先生重吗……即使现在事情暴露他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他也认命认罚,但是他张会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离的社稷啊。
用一个注定要离开的外来儒生换来大离的强盛……陛下与娘娘难道不相信也不明白他的苦心吗?
高台中央,张会之膝盖软软的跪倒在地,缓缓低下头,眼神之中仅剩的光采伴随着血红的夕阳落山一起渐渐熄灭了。
与此刻的狼狈、满身的疼痛、火辣辣的猪头脸,还有四周射来刺痛尊严的目光……与这些相比,张会之觉得最绝望灰死的,是心中某种叫信念理想的东西正在死去。
此刻台上台下,众人冷眼旁观张会之。
这时,正抬手擦眼角的李望阙身旁,一道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走出。
独孤蝉衣不顾那拖地的裙摆,大步迈回高台中央,面无表情,直接扬起玉手。
这只保养金贵的纤细手掌上覆盖有宽大袖口的布料。
“啪——!”
一个哪怕隔着袖口布料却依旧十分清脆有力的巴掌。
独孤蝉衣狠狠甩在了身前这个跪地儒生的左脸上,后者一声惨嚎后再次扑倒地上,捂着脸疯狂咳血。
独孤蝉衣冷冷看着地板上如软脚虾板卷缩的张会之,随手撕下了礼服的右边袖子,恨恨丢在他的身旁地上。
“叛徒。丢尽离地离人的脸。”
她原以为这次的冲突可能是个误会,可能是赵子瑜因为其他事情而耽搁了时辰未及时归来,这才导致赵芊儿赵灵妃等人来寻。
抑或是赵戎压根就是刻意甩开家中妻妾,去了离地其他的地方寻花问柳去了,封禅大礼刚结束,放松下也情有可原,男子不都是这德行,家花哪有野花香,况且离地也盛产美人,男子按耐不住很正常。
然而让独孤蝉衣此前万万没想到的是,张会之竟然敢勾结外部势力给赵戎下圈套!
先不提他这行为会不会连累大离,得罪林麓书院和独幽城的相关实力。
只是单说独孤蝉衣她个人。
她是一直巴望着赵子瑜赶紧离开大离没错,但是独孤蝉衣只是‘避’,而不是“厌”。
她心里清楚,赵子瑜是她们这对孤儿寡母二人的救命恩人。
可是对于这个似乎有些贪得无厌、有点好色又有点假正经的年轻儒生,独孤蝉衣心中情绪却是有些复杂,但也说不上来是些什么。
可能是二人一齐心照不宣那一日在广寒宫浴池内发生的事情,有共同秘密,所以见面尴尬……
不过之前她一听到阙儿嘴边挂着‘赵先生’不时的提一句,独孤蝉衣就有些头疼和不爽。
怎么有一种……被小孩催促那啥的感觉。
不管如何,至少独孤蝉衣心里是默认且感谢赵戎对于封禅的巨大帮助的,哪怕他可能是看在李望阙的面子上才出手的。
所以眼下面对背叛者张会长,她即羞愧又气愤怒。
“张会之!”独孤蝉衣冷漠出质问,“你怎么敢啊!?”
语落,她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等张会之反应,直接转身宣布道:“从即刻起,这可耻叛徒不再是离庭的一员,革去包括大离御史在内的所有职位,家族后代永不录用,五服以内家族成员即可起全部驱逐出境……”
独孤蝉衣一番雷霆重钧的处置,直接宣判张会之及其家族的仕途走到绝路。
张会之的那对妻儿一阵哭嚎,却无济于事,被木槿手下的弦月离女拦住,不准他们靠近张会之。
全场的文武百官无人有异议,皆应声赞同。
“至于这可耻叛徒如何处置……”独孤蝉衣说到这儿,直接转头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赵灵妃、朱幽容数女。
她以大离太后行大礼,诚恳道歉一番:
“……是哀家御下无方,让大恩人赵先生在眼皮底下遇难,都是哀家的错,万般不该,只恨不能重来……诸位阁下,这叛徒任由你们随意处置,对于搜救赵先生一事,若是有哀家与陛下能帮的上忙的,请一定吩咐!好能弥补一点过错。”
赵灵妃与赵芊儿还有李白依旧平静不语,看着她。
只有朱幽容在女子真诚目光下,轻轻点头。
独孤蝉衣轻叹,当即转身,不再看地上凄惨的张会之一眼,直接拉着失魂落魄的小皇帝的手走下台了。
“陛……下……陛下……”趴在地上的张会之,努力抬起头,咳着血朝独孤蝉衣和李望阙离去的背影爬去。
然而二人头丝毫不回,台下群臣看向张会之的目光亦是冷眼厌恶,纷纷移开视线,对待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也包括……那位起先出头的老御史。
“程老御史。”朱幽容忽然朝台下那老者道。
被书院女先生点名,同为儒生的老人不得不回,恭敬停步,拱手应声,“老朽在。”
“尔熟《大离律例》否。”
老御史腰更弯了,“熟也。”
朱幽容没去看台下的他,而是背手身后,俯视张会之,平静开口:“若未记错,子瑜依旧挂职离庭,尔朝律法中,迫害并背叛官场同僚,蓄意杀人者,该如何处置?”
老御史最后看了一眼台上的昔日同僚,闭目一息,睁眼点头:
“凌迟。”
老人声音冷漠无比。
张会之身子颤栗了起来。
老御史朝张会之狠狠唾弃一口,对于他刚刚竟为这叛徒出头,而自觉羞愧。
老御史掩面退下。
张会之已经停止向前爬的动作了,他趴在朱幽容与赵灵妃等人脚旁的地上,眼神死寂。
赵芊儿跟着小姐一起,冷漠旁观了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睥了眼张会之麻木呆滞的表情,有些明白朱先生的行为和刚刚小姐的传音回答了。
赵芊儿刚刚还有些不耐独孤蝉衣等人的啰嗦,于是传音赵灵妃,催促赶紧‘审讯’张会之,不要再浪费时间。
虽然之前小姐已经默默传音给她,说白先生也来了,虽未现真身,却正在一刻不停的搜寻戎儿哥,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但是小芊儿还是没耐心,每让眼前这个叛徒人渣多活一秒,她都对戎儿哥愧疚一分。
然而小姐却还是拦下了她,选择继续配合朱先生。
想到这,赵芊儿看了眼此刻身前的小姐平静俯视地上男子的侧颜……
赵灵妃:“有一日午后小憩,戎儿哥枕着我的腿聊天,我突发奇想的问他,会不会像每本故事书里说的那样,竹马终会离开青梅,比如移情给天降,戎儿哥佯怒的弹了下我额头,不过随后却还是笑着对我说……首先排除这个错误可能,再然后他提到了死亡……
“戎儿哥说一个人有三种死亡,一种是社会死亡,一种是理想死亡,还有一种是肉体死亡。
“一个人,当几乎所有人都唾弃或遗忘了他,他是社会死亡;当心中坚守的信念理想皆化为了泡影,他是理想死亡;而停止了呼吸躯壳流失掉最后一丝热量,他便肉体死亡。
“世人大多数时候所说的死,都是指第三种死亡。
“然而对有些人而言,社会死亡与理想死亡比肉体死亡更痛苦,这也是一个人恒以存在的意义……”
小姐然后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戎儿哥说,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走了,但只要我与你好好替他活着,没有遗忘,那么他便永远在我们身边。”
此刻脑海里又忍住闪过这些话语,赵芊儿低头,抿了抿唇。
一直安静的赵灵妃朝彻底逼‘死’了张会之的朱幽容点点头。
她抬步,朝张会之走去。
这高挑女子的肩头有一柄紫剑,紫气环绕周身,她冷眸注视地上被众人抛弃、理想死亡的凄惨儒生:
“你还有一次小小的机会。”
小芊儿提一柄蛰雷,默契走到了张会之那对妻儿的身旁,冷漠看着他。
他一定会死,但有一丝机会不完全‘死’,比如,留下两个能记住他的至亲之人,但后两者也必然不会有机会能翻身报仇。
张会之宛若行尸走肉般麻木点头,他低头,取出一枚保养极好的思齐士子玉璧。
它除了士子身份象征外,同时还是一枚精巧的须弥物。
张会之从玉璧须弥物中取出了一物,默默摆在了身前的地上。
这是一根属于男子的……手臂。
高台上,空气突然凝固。
真正意义上的凝固。
见到这根断臂的第一眼,赵灵妃、朱幽容还有赵芊儿,三女浑身颤动。
她们周身的空气中有水蒸气凝固成寒冰。
饶是一向冷静的赵灵妃和朱幽容,见到了他的断臂,都再也忍不住了。
也不待张会之可能的开口解释,三女瞬间上前,来到他身旁。
赵灵妃肩头紫气小剑一抖,一圈紫雾爆涨,笼罩住了三女与跪在地上的张会之。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失去了台上的视野。
然而下一秒。
“啊啊啊啊啊——!”
一道属于张会之的惨绝人寰的嘶吼声,从高台中央的那团紫雾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