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狗吃剩下的饼给我78
他的红线悄悄环绕在壮汉的脖子上。
然而动手的前一秒,他的视线被挡住了——那是一半被掰开的饼。
乞丐弯腰把他扶起来,道:“吃吧。”
他没有尝过人间的东西,几乎是狼吞虎咽,乞丐端着破碗到江边舀一碗水,劝他慢点吃,还说以后咱俩一起混。
他第二天闹了一天肚子,乞丐笑他细皮嫩肉的不会是个大少爷吧。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饼是别人家喂狗吃的,狗吃剩下了乞丐捡到手里,把上面的绿毛毛摘干净给了余陌。
直到现在,他对饼这种东西仍敬而远之,宁饿死也不碰。
一个冥界的冥使,一个人间的乞丐,两人一路流浪到岱镇,闷声建了个门派,而后终于有脸有面地迁到烟波江畔定居下来。
乞丐劝他留下来,他高声回了句“自由无价”,一个人走得干干净净。
天涯海角,西北江南,一双脚踏遍人间,从未停留。
少年身姿挺直,乍一看与当年的乞丐毫不相像,但骨子里却是有几分相似。这个人不论轮回多少次,总能和余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以各种方式在新的时空里重逢。
“前面就是了。”绿袍少年回头道。
余陌拽回飘了八千里远的思绪,笑道:“现在不去,等晚上。”
祝景灏:“?”
师尊为什么老是喜欢在夜里行动?
“夜里来义庄休息的,除了鬼,还有可能是什么?”
祝景灏懂了。
所以他们现在白天是故地重游的公子哥,而到了晚上,就摇身一变成为经验丰富的捉鬼道士。
义庄外的树长得又粗又高,乌鸦也尤其多,盘旋着和他们一样等待夜晚的到来。
他们找了个高的地方,观察着寻常的生活。
日头渐渐强了起来,村民们才陆陆续续打开家门,如老船夫所说,大多数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年是极少的。
他们带着捕鱼的东西快到晌午才出门到江边,等夕阳刚刚沉入云海,他们的身影便从江边返回来了。
“我记得,以前人们是早出晚归的,为何现在……是捕鱼容易了?”祝景灏凝眉道。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他的疑惑。
那些将鱼送到押运的船上换到钱早早回家的村民,无一例外立刻插门上锁,将渔网连留下当做晚饭的鱼一起拖到屋子里,既不处理也不生火。
一群白衣仙风的修士从箕尾之山翩翩而下,他们拦截住滞留在后面的村民,野蛮地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渔获,然后扬长而去。
婴孩的啼哭、村民的哀求,惹得乌鸦放声欢叫。
不是捕鱼容易了,而是强盗来得早了。
祝景灏喉头有一团东西堵塞着,吞不下去呕不上来。
“还记得我说的么?”余陌道,“万事终有报应。”
祝景灏松开紧握的双拳,闭了闭眼道:“记得。”
夜幕毫不留情自江边压到岸上来,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缓缓有烟冒出。
义庄破败的堂里燃起一柱火光,有些驼背的影子倒映在千疮百孔的窗纸上,嘴巴张合,似乎是从桌子上拿着什么正在大朵快颐。
“走吧。”
他们落回地面,轻轻叩响义庄的木门。
三声落下,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
“谁啊?”
一瘸一拐的守庄人拔下插销,吱呀乱叫的木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旋转幽凉的夜风不知从何而起,吹动老人脸上纵深的褶子。
门外什么也没有。
老人藏满污垢的指甲剔了剔牙缝,朝外面啐了一口,骂道:“真特娘/的晦气!”
而后转身关上门回到了堂里。
余陌翻身从木门上方跳下来,故技重施,又敲了三下。
掀开布帘正欲进堂的老人猛地顿住,咽了口唾沫,随手抄过身边的木棍,转身望向漆黑的门口,声音发抖再次问道:“谁啊?”
死寂的夜晚只有风的回声,回答他的也是风。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余陌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执着拂尘,站在侧边。
这样看下来竟不算太违和,倒像是真有两把刷子的师父。
祝景灏在他后面拄着高高悬挂的白幡,上面只写着“退散”两个大字。
这次门是被粗暴拉开的,随后木棍在空气中疯狂上下左右挥舞,上面还贴了道黄符。
“祖爷爷姑奶奶大舅伯小婶姨保佑!妖魔退散!我一生积善行德给亡灵送终,虽爱贪些小便宜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使……做了些……但那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的老祖宗,饶了我吧!”
老头一把跪倒在地,对着满树的乌鸦磕头拜祖。
余陌带着祝景灏从门侧幽幽现身,道:“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诡异之事?”
老头的动作戛然而止,抬起头茫然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是……”
“我们是专门除灵的道人,”他一甩怀中的拂尘,装得像模像样,“途经此地发现有怨气缭绕,故特来问一问施主。”
祝景灏努力憋笑,一扬白幡附和道:“此处可有尸体、棺材一类的阴物?”
老头神情激动起来,往前爬了几步,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攀住余陌的小腿,“大师!救救我!刚刚……刚刚有东西来敲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