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越觉得心虚，可一想到现在也没了别的办法。便照了几张照片，发给了小戴。
　　没过一会儿，小戴发回了一句：“这是什么破地方……”
　　陆怜生硬着头皮回复，说这是和平酒店，一九零九年的建筑：“这里离你们公司不远，你给你们领导看一眼吧，这是宣统年间的楼，多有文化感！”
　　小戴回了一个：“好吧，我给领导看看，你稍等。”
　　陆怜生和酒店经理大眼瞪小眼地站了有五六分钟，小戴才又回复了信息：“嗯……我领导居然说她很喜欢。”
　　陆怜生长舒口气，她看向墙面上那一大块的霉斑，心想：“得把舞台立在那前面了……”
　　陆怜生本来以为，场地的问题搞定后，一切也就该顺风顺水了。然而实际上，这只是噩梦开始。
　　以前在公司时，手下管着十几口人，自己只需定下大致的方向，就可以将工作向下分配，可如今她却是个“光杆司令”，什么都要亲力亲为。
　　现场的布景，颁奖礼的节目安排，当日的酒水、饮食，这些陆怜生都要亲自对接。
　　看起来事情不多，可真做起来，没完没了的琐碎问题，就能把人生吞活剥，哪怕是最简单的喷绘，甲方提上两个意见，你再去找第三方修改，就能占用你大半天的时间。
　　这个时候，陆怜生甚至开始怀念起那个一点谱儿都不靠的孙婷。
　　陆怜生拉满了状态，没日没夜地干，红牛兑着可乐当水喝，喝得双眼血红血红的。唯一能称得上安慰的事大概就是，忙得顾此失彼的时候，也就没有去心情去想关于于凯的事情了。
　　晚会开始的三天前，也就是周日，她总算是把该定下的东西全定下了。
　　陆怜生本来是想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一个难得的周末之夜，可当晚小戴又打来电话，说她的领导突发奇想，要做一些——她的原话是：“金边儿请柬”，发给被邀请的客户。
　　陆怜生苦苦相劝，说请柬要设计式样，选纸，排期，下印厂，没个十天八天根本就弄不完。两边来来回回打了四五个电话，就这么一件破事儿聊到晚上十点多，最后的最后，小戴的领导才不情不愿地同意用电子请柬替代。
　　即使她的周末之夜泡汤，即使是又凭白多出一项工作，陆怜生也没感到太过烦心，毕竟，该解决的事情都已解决得差不多了。
　　她在镜子前伸了个懒腰，心情愉悦地学起了电影中反派的腔调：“啊哈哈哈哈哈，你们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陆怜生看了一下来电提醒——是和平酒店打来的电话。
　　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第49章 冲动
　　陆怜生一直都不相信第六感。
　　所以当她无比紧张地接起电话时，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人家就是随便打个电话，来问个好呢。
　　——晚上十点、公司电话、打来问个好。
　　“也就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合理。”
　　然而电话的内容却证明：有的时候第六感还真是挺准的。
　　酒店经理说：“我们没办法把会议厅租给你了。”
　　陆怜生感到血往脑门上呼呼地涌。她深吸了口气，说：“哥，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呀。”
　　酒店经理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呀，今晚刚接到的通知，有公务招待的任务。”
　　陆怜生问他是什么公务招待？
　　酒店经理说：“一个东欧小国的访华团要来，我们这栋楼是他们国家的一个设计师设计建造的。所以招待他们的地点就定在了这里。”
　　陆怜生又问他是什么国家，听到酒店经理说是“摩尔多瓦”后，陆怜生长舒了口气。
　　“哎呀，你吓死我了，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还特意给我编个地名，哈哈，摩尔多瓦，哪有欧洲国家叫这个名字的？”
　　电话对面的经理愣了一下，又说：“我没骗你，真有这么个国家。”
　　陆怜生说：“行，你说有就有！说真的啊，你们楼里的电路怎么样呀？布景那面又加了四盏气氛灯，全是好几百瓦的大家伙，再加上那九块LED拼接屏，还有音响什么的，这么大的功耗，你们能撑得住吗？”
　　酒店经理说：“要不你查查吧，那国家叫摩尔多瓦，我真没骗你……”
　　陆怜生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摩尔多瓦，不仅找到了这个国家的百科，还搜到了关于摩尔多瓦访华进行文化交流的新闻，陆怜生点开新闻，拉到页面的底端，看到新闻的日期是前天后，整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酒店经理叫了她两声：“小陆，小陆，你没事儿吧？实在是对不起呀，这是不可抗力，我也没有办法。咱们走的是公司账，我现在肯定是没办法给你退钱，但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银行，把租金和押金都退给你们。”
　　陆怜生觉得有什么东西噎住了自己的喉咙，她试着张了好几次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之后她的脑袋就全是懵的了，下一个电话打进来时，她才意识到跟和平酒店的通话早就断了。
　　这回是布景那面打来的电话，陆怜生看着手机响了一会儿，伸手按掉。隔了几秒，电话又打了进来，陆怜生再按掉，还顺手关了机。
　　一团郁气在她的胸腔里来回冲撞，她想喊，却还是喊不出来。她攥了攥拳头，披了件衣服，起身离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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