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昏迷的时候,沈篾做了个梦,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
当时先帝刚刚离世,新帝根基不稳,朝堂形势更是风云变化,端王起兵造反被平叛之后,无数官员被挂上端王旧党的罪名锒铛入狱,更有甚者满门抄斩。
其中就包括纪景行。
纪景行和端王曾一起在战场上厮杀,在端王入狱后,曾在卫子榛面前为端王求情,想用自己的战功换端王的一条命。
结果可想而知,卫子榛勃然大怒,认定纪景行包藏祸心,要将他和皇城下镇压的那些小妖一同诛杀。
纪景行自然不怕死,但他怕因为自己而害死那些无辜的小妖。
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没有一个人敢帮纪景行说话,更没人敢站出来保全皇城下的那些妖怪,但唯有一个人除外。
那是纪景行第二次从诏狱里出来,和第一次光明正大走出来不同,他是拼尽一切拖着满身伤痕从里面逃出来的。
皇城的每一条道他都格外熟悉,只要他想,就能轻轻松松瞒过所有人掏出皇城去。
重犯出逃,每一条街道上都增加了禁军搜寻,卫子榛也知道他不会就这么逃走的。
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逃走的纪景行竟然会跌跌撞撞、拖着满身伤痕来到国师府里,毕竟他们都知道,沈篾和纪景行是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死对头。
但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沈篾,他知道,纪景行想破解这个死局唯一的方法就是向自己求助了。
国师府里格外冷清,松软的积雪铺了一路,纪景行一路走来,甚至连洒扫的仆从都没看见几个。
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一路走过来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国师府内的布局他并不清楚,纪景行靠在一处阴暗的墙角,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他忍不住将自己蜷作一团。
两个端着吃食的丫鬟拐过一个拐角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个丫鬟撅着嘴抱怨道:“真不明白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大晚上了还非要喝这梨花酒。”
“少说两句,仔细你的舌头,先给大人送房里去。”
……
卧房内,沈篾只穿着一套纯白色的里衣,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去挑面前的灯烛,火光跳跃间,映亮了那张清隽的脸庞。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圆滚滚的脸蛋看上去让他这个人都格外喜庆。
少年也是灵师,是玄门前几年特地送来说是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的徒弟,叫常青。
常青咬下一大口从醉仙楼送来的烧鸡,油腻腻的脸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师傅,我听见那个人在门口站了半天了,你说他会不会不进来了啊?”
“不会。”沈篾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常青又接着问:“师傅你还专门安排两个丫鬟向他透露你现在的位置,你为什么那么肯定那个人一定会来找你啊?”
当听到常青的问题时,沈篾笑了一下,视线转向紧闭的窗户,外面是呼啸的寒风。
“纪景行想保住那些小妖,就一定会来求我。”
“那师傅你会帮他吗?”常青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又继续追问。
这次沈篾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那扇目前为止还是毫无动静的门。
纪景行遍体鳞伤,跌跌撞撞地走到往日的死对头门前,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敲响了门。
“我想我无处可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第9章
敲门声终于响起,笃笃笃三声,拉得很长,展露着敲门人的纠结。
常青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瞬间就亮起了光芒,整个人看上去甚至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敲门了敲门了!!我去开门!!”
他三两步从桌前蹦跶到门口,发尾上系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一被打开,呼啸的冷风争先恐后地往门里钻,屋子里温暖的气息顿时散去了大半,冻得开门的常青打了个哆嗦:“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门外,一个踽踽的身影立于风雪之中,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好肉,残破的衣服残片混着黑色的血痂贴在横七竖八交杂在一块儿的伤口上,半点看不出之前那个威风凛凛、挥斥方遒大将军的模样。
常青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啧啧唏嘘:“啧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纪景行就像是看不见站在面前的常青一样,视线直直落到沈篾身上:“我现在无处可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沈篾笑了一下,没急着回他的话,先是对还站在门口的常青说道:“热闹已经看到了,该回你自己房间了吗?”
常青很显然不想走,但碍于自己师傅都发话了,也不能继续在这儿赖下去,只好收起自己发作的好奇心,哦了一声,三步两回头地离开,就差把好像继续看热闹写在脸上了。
“我记得上个月纪大将军才同下僚说过,下次再见到我比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怎么现在又找上门来让我帮你?”
沈篾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热腾腾的茶水在杯中蒸腾起白烟。
寒风呼啸,彻骨的寒意反而将那脊梁骨冻得更加坚挺。
因为多日未进水,纪景行的嘴皮已经干裂发白,血液从嘴唇的裂口中丝丝缕缕冒出来。
“那位之前一直是让我们互相制衡,从不参与到你和我之间的争斗,到之后几次三番出手助我,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