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修克轻声喊着,躲在墙角,扒出半张脸,确定周遭无人才大胆上前。他看见自己的雌父静坐在窗户前,银白色长发披散在耳后,身上批件薄睡衣。恍惚中,修克以为过去那个贵气无比的雌父回来了,他跑上前半蹲着呼喊道:“雌父。”
伊瑟尔适宜地微微抬头,双眼婆娑,“修克。”
他抚摸自己的腹部,说出一个炸翻天的消息。
“我好像有了。”
*
这实在是炸裂。
郝誉听到这消息的片刻,恐惧便蔓延到全身。他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第一个孩子血淋淋从初恋腹部爬出来的样子,可伊瑟尔与医生的判断海潮般涌入他的耳中,郝誉耳道上全部是暴雨般洒落的琐碎脚步声,他不由自主随着那脚步声“咯咯”笑起来,接着是“呜呜”的哽咽,随后停下脚步。
而耳道中的脚步声也停下来。
“他真的怀了?”
基因库研究员盯着检测图,也不太好确定。
这和雌虫、虫蛋本身有关系。历史上就出现过雌虫怀胎两月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迹象,也有过虫蛋因先天屏蔽信号,躲过所有检查的乌龙事件。
至于雌虫不知道自己怀孕,在虫族更是家常便饭。不知道多少雌虫是在上厕所、洗澡、开车、打架的途中生下虫蛋。两个月的孕期对雌虫来说屁事没有,他们一不显怀,二鲜少存在什么孕期反应,大部分雌虫甚至更生龙活虎,只要不是连续暴击腹部,都能健□□育。
“阁下,您也知道虫蛋生出来之前,我们无法检测性别。”研究员耸肩表示,“生物进化过程中,小家伙都很会保护自己。恭喜您了。”
郝誉天旋地转。
他感觉属于寄生体的声音不断在耳边重复:郝誉、郝誉、郝誉……
可是下一秒,他又重新支棱起来,飞快接受伊瑟尔怀了自己孩子的事实。
“我能摸摸吗?”郝誉道:“军雄的精神力会伤害虫蛋吗?”
“会。”研究员斩钉截铁道:“您可以多做几次,这对孩子有帮助。精神力就算了。您那太奇异了,孩子会吓哭的。”
“一下都不可以吗?”
“最好不要。”
郝誉沮丧极了,“好吧。”
白宣良向医生记录雌虫照顾细节,看见这一幕,心中说不上来的郁气。他眼眶酸溜溜,舌头烫得辣辣的,嗓子含着脓血般沙哑。
只是个虫蛋。白宣良哀伤看向自己的肚子,心一时间陷入绝望。
是啊。
只是个虫蛋。
第七十五章
郝誉给自己申请了网购账号。
他除日常巡逻任务和绞杀寄生体外,都拿着账号翻来翻去,偶尔会傻笑片刻,拿衣服图片和白宣良商量,“这件好看,还是这件?”
白宣良的心随着郝誉翻动页面的手指划拉出一道道血痕。
“前面一件更好看。”他轻声说着,差点往锅里下半瓶盐。
郝誉洋洋得意,“我也觉得前一件更好看。”他并不幻想伊瑟尔生出雄虫还是雌虫,两种性别在郝誉这里没什么差别。
毕竟他自己根本想象不出正常雄虫怎么长大,满脑子都是军雄那比军雌还凶的脸,还彪悍的肌肉,还癫狂的精神状态。
“……这么想,还是雌虫蛋好。”郝誉对亚萨和雅格炫耀,“雌虫还有异化能力,还有虫纹。我小时候可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虫纹。”
亚萨:“我知道。你小时候还往自己胸口画虫纹。”
郝誉同宿舍的小军雄九一是个例外。那家伙是雌雄嵌合体,四肢上长有雌虫特有的虫纹,偏偏生理部位和大脑又属于雄虫构造。郝誉每年看着对方越长越华丽的虫纹,对镜子撅屁股,扒拉咯吱窝,试图找出自己身上的虫纹,羡慕得要死。
于是,聪明小军雄开始手动绘制虫纹。
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军雄老师们联手丢去上伪装课,在伪装+化妆课上学会伪造虫纹、虫翅等一系列奇奇怪怪的东西。郝誉在那里培养强悍的动手能力,创造力巅峰时,可以给军雄养育中心每个小雄虫设计虫纹。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做军雄,也可以做个帅气纹身师。
“听说雌虫第一个孩子都会像雌虫。”郝誉又没忍住,对亚萨和雅格逼逼赖赖,“你说,那孩子会像我吗?”
亚萨:“你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生。”
雅格倒是乖巧多了,认认真真答题,“肯定像郝誉前辈。”
郝誉还是不满意。他没办法对白宣良、白岁安揣测伊瑟尔肚子里虫蛋的样子,也没办法对伊瑟尔、修克表示出自己的兴奋,只能悄悄找亚岱尔发泄情绪,“基因库真的不能检测出孩子的样貌吗?”
“阁下,这是常识。”亚岱尔耐心解释道:“虫蛋还在雌虫肚子里时,没办法检测性别。虫蛋离体后,才可以凭借虫蛋是否有花纹判断性别,但没办法知道孩子的虫种。”
使用各种高科技都没用。
这是虫族多种族混交杂交数千年后自动延续出的生育保护机制。所有虫蛋都被蛋壳严严实实保护着,除非彻底打碎蛋壳,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连虫种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就更别提了。
民间以此发展出“赌蛋”传统,即为虫蛋破壳前下注赌孩子的虫种。
“伊瑟尔又不是第一次生。”郝誉嘴巴叭叭根本停不下来,“修克长得像他了。这个孩子肯定像我。像我!像我像我,一定是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