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四下难能寂静,河流有涓涓清脆,树间有嗡嗡蝉鸣,日上山头光落二人身上,将二人在滩涂上的背影拉的颀长。
二人四目相对,脸上皆无玩笑戏谑。
谢宁眼前的王桓,虽然托着一副病躯而单薄如纸,可他眼里却看到了那红衣冉冉,捎马黄沙。
王桓蓦地垂头,想着谢宁跟前两步来到他面前才抬头,他轻生说道:“只要我在,定陪你冰河入梦。”
谢宁始终皱眉,他的目光紧紧地钩在王桓眸上,许久后他才长叹一声,一手抚在王桓脑后,轻轻地在他额心吻戏下。
之后谢宁将王桓拥入怀中,沉声而道:“你若不在,我替你戎马金戈,长守疆国。”
作者有话说:
【1】出自顾炎武《日知录·正始》
【2】改自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只要我在,定陪你冰河入梦。”
“你若不在,我替你戎马金戈,长守疆国。”
感觉这是自己送给他们最好的两句话了吧。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虽然俗套,却越活越真
(快过年了,再坚持一下最后几天就马上年三十啦
(加油加油加油
第七十三章
◎朝堂事倦人心,屋暖灯慰人愿◎
八月十二, 微雨,闷热。
这二月以来朝堂之上并未有过一日安宁。
正如王桓当日所说,如今朝中有新贵与世家间的争斗, 谢文昕每日收到的奏章,日亦如是, 不是旧族世家斥责新贵骄纵不仁,就是新贵则谴责旧族的迂腐无能。
朝廷之外, 中原西部燕西之地,年逢干旱而颗粒无收, 又因税赋繁重而民不聊生, 民怨愈发激烈,民因久抑而反, 官因久惰而慌。民间动/乱不安, 当地官员尽其所能将其镇压, 却始终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京中。
除此以外,经万户节一事, 谢高钰心中明了京城早已空有其壳, 亦不再将自己的野心掩于桌下, 行径更而越发乖戾跋扈。
自万户节过后, 从山东淋北传回京中的消息无一不是谢高钰如何明目张胆地招揽军兵收买兵器, 更甚为已经开始对其周边小诸侯国发起侵扰,以扩大版图。
这些日子谢宁几乎都在宫中议事到深夜才能离去, 谢文昕也曾提出让谢宁干脆在宫中留宿,却都被谢宁一一回绝。
只是他每日坐在车中从宫中甬道而出时, 双眼干涩头昏脑胀, 免不得都想起当日王桓岷江流畔的那席话, 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如此又是想到,若是当年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此时此刻的王桓是不是就应与他平身而立,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今晚的谢宁心中更是越发的烦躁不安。
就在他与谢文昕在殿内查阅奏章商讨要事时,忽然传入的急报让二人不由一惊,此事虽算意料之内,但当此事真正发生时,二人一时也只落得你我相觑。
如今坐在车内的谢宁想到这里,太阳穴两侧宛如被锤敲打着一般,他无奈两指落在眉间按揉,却始终久久不能舒缓。
当驴车从留芳门而出时,谢宁有一瞬间便要改道至沅陵侯府。
王桓与谢宁那江畔一夜泯恩仇后,王桓却依然没有搬回谢宁府上,而是回到自己沅陵侯府,只是偶尔登门。
侯府重开,之前一直没回去不过是因为殷成凤让王桓安心养病而一人承下了所有事宜,但作为王家独子,就算王桓早已回绝了为他重新加官晋侯一事,对家中之事始终要承担责任。
谢宁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中缘由,于理,他知道自己该清楚理解,但于情,他却忍不住对其想念。
有些事情若从未发生,便不会对其狂妄而思,甘之如饴,不过心思末梢不经意带过情景之尾,都如轻羽扫过心堂,握拳难耐,并非画饼便可充饥,望梅便可只渴。
但谢宁近来也是事多繁忙,虽说二人同在一城,却落得同城而不见。
今晚发生之事事发突然,而谢宁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去询问王桓此事该当如何。
但晚风掀起车帘,带着水汽的月光落在谢宁面前时,谢宁却忽然清醒,不由得苦涩一笑,如今也是深夜,何苦再去扰人清梦。
至此便也再无想法,一路归家至门口,刚从车上而下,早已在门前久候多时的元生便急忙上前。
谢宁也不是第一天晚归,见元生如此模样,过去一年里多经无妄的他不由得立刻提起心弦,还未等元生开口,便迎上前去。
可他却没料到元生是焦急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二公子在里头候了您一晚上了,也不愿先行休息...”
元生话未说完,眼前早已没有了谢宁身影。
谢宁疾步过院,两旁的家仆见其行色匆匆甚至不敢上前行礼,只好在两侧微微颔首示意。
元生也紧跟着谢宁身后,只是谢宁刚跨过门槛,屋内一直端坐在桌后的王桓忽然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进来。
而这时另一个婢子刚好端着汤肴走到门外,元生便想着先把汤送进去再离开,却没想王桓此时已经从里头走到门边,将羹汤一手拿过,另一手将门关上,同时温声道:“行了,这里有我便是,你们都下去吧。”
谢宁刚跨过门槛,王桓从他身边行过之际他便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门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