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碗汤面
电梯门开了,林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楼门,谷寓清按下锁钥推开玻璃门,麻黑的天笼着昏黄的路灯,灯泡很烫,烫过的地方长不出星星。
“到家了,”谷寓清反手握住林听的手腕,将其从衣袖上扯了下来,“我送你回去。”
衣袖已经起了皱,扣子都松了,可见林听方才抓的多么紧。
谷寓清带着林听往家去,但走了没有几步,林听突然停了下来,他在谷寓清问询的目光中抬起头,沉默半晌才找回声音,他说:“不想回去。”
深夜的小区里没有人,只亮着零星的几家灯火,谷寓清慢慢转过身来,眸光多了一丝尖锐,林听被他盯的后退了一步,他想抽出手腕来,但只动了一下便被人箍紧。
雀鸟倏然起飞,划破天际。
“商周跟我说你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还跟我说你的身体很不好,他还说了你从没答应过任何一个追求者,包括他,”谷寓清追上一步,不让林听退,“我一直都怕太过冒犯,但我真的很好奇在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如那天在地铁上,但在你回老家之前却不是这样,林听,这三句话之间有什么关联吗?你拒绝我之后又为什么要吻我呢?你能给我解惑吗?”
他憋了一天,有些咄咄逼人了,一连串的质问宛若一道道旱天雷,毫不留情的劈在林听头上,被握住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晚风徐徐而来,林听只觉后背一阵发冷,他垂着眼,不敢去看谷寓清,走之前那场仓促结束的剖白突然接续,可他却没了当时的勇气,他现在只想躲起来,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但谷寓清不让他躲,那只手握的他有些疼。
“你不要生气,”林听艰难开口,“我没有什么秘密,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林听忍着眼泪,他今天已经哭了够多了,所有的眼泪都可以化作疼惜,只有这次不行,他不想在谷寓清面前做一个弱者,他不想让谷寓清觉得他矫情。
雀鸟又飞了回来,落在枝杈间的鸟窝里,晚风徐徐离去,有几户人家灭了灯。
林听低着头,用力闭了闭眼,他说:“你听说过双相情感障碍吗?”
谷寓清眯了下眼,呼吸猛地一滞,因为父母职业的原因,这个专业名词他见过不下十次,只是从来没有深入的了解过。
林听依旧没有剖白的勇气,他只是抱了破罐破摔的心理,这件事情谷寓清早晚都会知道,不是今天也会是不远的以后。
“或者说躁郁症,是六大重型精神病之一,很严重的疾病。”林听抬起眼,瞧见了谷寓清暴露在路灯下的焦虑。
“谷寓清。”
眼泪盛不住,还是掉了下来。
“我有躁郁症。”
第15章 一碗汤面
其实在谷寓清说出那句“你不想试就不试”的时候,林听是后悔的,大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一遍遍的怂恿他答应,纷乱的脑子里从没有过这样清晰的声音。
林听差一点就绷不住了,尤其是谷寓清亲他的时候,明亮的灯光描绘出清晰的轮廓,鼻尖全是谷寓清的味道,那味道萦绕他一天,清爽且温暖,爱意燃于傍晚的夕阳,在这一刻倏然达到顶峰。
谷寓清给了他一个吻,他也还了一个吻。林听明知拒绝后的靠近看上去会很轻浮,但他控制不了,就像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但是亲完了又会后悔,他不喜欢这样轻浮的自己,灯光变得缥缈,一切都是虚的,他将悸动与躁郁混到了一起,他自己都不清楚心脏的跳动是因为喜欢还是躁期的遗留,林听对这份爱没有半点信心,但并不是对谷寓清。
他不够好,就连一场恋爱都谈不好。
或许是电路的原因,小区里的路灯突然灭了,楼门里的光成了唯一的光源,谷寓清看不清林听的脸,却看见了那一行莹润的泪。
心里蓦地一紧,谷寓清上前一步轻轻将人搂住:“不哭了不哭了,”他将人按在肩头,用衣服接住眼泪,“我错了,我太急了。”
轻柔的抚慰落在后颈,林听躲在谷寓清的掌中,他还披着谷寓清的大衣,就好像整个人处在一个等身的蚕茧中,沉重的枷锁碰不到他,那些阴霾也都靠近不了。
脚腕很冷,冷到骨头发疼,齐州深夜的风依旧吹的毫不留情,冬日残留的枯叶随风卷动,熄了灯的烟火气分外萧条。
“你就这样跟我跑回来了啊…”怀里的人单薄,谷寓清像是才发现一样,“单衣,拖鞋,连个厚一点的外套都没有,什么都没带,”他摸了摸林听的口袋,里面只有一部手机,“钥匙呢?”
听着询问,林听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谷寓清,过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他说:“在我妈那里。”
谷寓清无奈的笑笑,带着林听原路返回,锁钥咔哒一声响,玻璃门应声轻晃了晃,谷寓清半搂着林听,地砖上映出了他二人的倒影,毛毛拖鞋趿出了声响,林听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夜里也有他的影。
两部电梯紧挨着,有一部正在维修,门上沾染了白色的油漆,反出的灯光变了形。
另一部电梯来的很快,谷寓清带着人进去,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林听皱了下眉,站到了最里面,他贴着镜子,一手扶着扶手。
谷寓清家在十三楼,电梯攀升也需要些时间,钢索或许已经老化,听着声音好似随时都能断掉,林听抬头看看电梯顶,却见上面也有一面黄铜色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