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在偌大的“显梦室”如余音绕梁般回荡，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陈少华，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白秀秀。
　　至于其他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看陈少华，全都撇过了头站在原地，就像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白秀秀俯瞰着陈少华毫不留情的说道：“你要让我明白什么叫做不择手段，我也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以牙还牙。”
　　躺倒在沙发上的陈少华用悲伤又愤恨的眼神凝视着白秀秀，他浑身发颤，握紧了拳头，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和上次被斯特恩·金打断双腿不一样，那次他只觉得害怕，大脑一片空白，全都被死亡的恐惧所占据。这一次他觉得屈辱，深入骨髓的屈辱，恨不得地球立刻爆炸，全人类和他一起死去的那种屈辱。
　　他又想起了还在学校当学员时的往事，为了坐到离她近一点的位置，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另外几个同学约架，还很牛逼的说他一个人挑他们一群。还没有下课，他们就跑去了操场，在全院师生的面前为白秀秀打得尘土飞扬，他一个人当然打不过一群人，被揍成了一条死狗。第二天他喜提全校通报批评，为了上台“领奖”，他拄着拐杖缠着绷带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得意洋洋的站到了学院礼堂的舞台上。他一点都不觉得丢脸，站在上面看到白秀秀在掩嘴轻笑，他也站在聚光灯下傻呵呵的笑。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快乐。
　　后来他抢占了白秀秀附近的一个座位，有空就给她传字条表白，给她写诗写歌写情书，就算她从来没有回过，也像个傻子一样在坚持。他每天都像护院的狼犬绕着她转，赶走一切烦她的混蛋，却没能防住毕业后的天各一方。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高旭就是个下面县市来的土包子，而他陈少华是陈家的长子，论家世条件甩高旭一整条长安街。可她偏偏选了高旭。
　　陈少华的眼神有点恍惚，他又想起了在白秀秀结婚那天，他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京城下着瓢泼大雨，他在学校的操场上顶着大雨疯了一样的跑圈，直到筋疲力尽，才躺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陈少华忍不住质问，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想要喷薄而出的各种情绪，站了起来逼视着白秀秀怒不可遏的说，“你和那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鬼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秀秀一字一句的说：“不管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她脱掉了刚才扇陈少华耳光的皮手套，扔在陈少华的身上，“我只想请你记住，我这种女人睚眦必报，你最好想清楚了后果再动手……”
　　陈少华想到了他会和白秀秀闹僵，可他没有想到白秀秀竟如此决绝。好歹他们也是几年的同学十多年的同事战友，到头来却不如一个没有太多交集的下属。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了她十七年，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陈少华浑浑噩噩的看着白秀秀越走越远，但他胸腔里熊熊燃烧了十七年的火焰，却没有被这一耳光浇灭，反而燃烧的更加凶猛。
　　他愈发的渴望得到这个女人。
　　当白秀秀那凌厉凛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陈少华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他无法获取她的喜欢，那就让她臣服。
　　陈少华低头看了眼那只黑色的真皮手套，弯腰将它捡了起来装进口袋，他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大荧幕上还在反复插刀的成默，接着对几个噤若寒蝉的属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最讨厌叛徒……”



第十一章 时序之东（11）
　　成默再次听到“嗡嗡”的声响时，就知道梦貘已经停止了运作，但他还不清楚梦貘为什么会忽然停止运作，女娲什么都没有跟他交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梦貘”圆筒状的护罩旋转着缩了回去，他整个人都暴露在灯光下时，头盔也自动打开，成默抬眼就看见了白秀秀站在床边。
　　第一时间成默就想伸手遮住鸟巢国家体育场，然而双手双脚都还铐在软布铐里，根本动弹不得。
　　白秀秀救人心切，一直也没顾得了那么多，见成默一看见她就使劲挣扎，连忙走到了床边，帮成默卸下沉沉的头盔，抚着成默满是汗水的额头急切的问道：“成默，你还好吧？”
　　成默注视着白秀秀的纤手落在自己额头上，那水润的眼红艳的唇越来越近，不由想起刚才在“幻世”中的亲吻，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朝着四肢百骸翻涌。他察觉到了身体不太对劲，滚动了一下喉头，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没事，白姐，麻烦……麻烦……你先给我……给我盖上……”
　　白秀秀这才注意到全身都布满电极贴片和连接线的成默不着寸缕，顿时白秀秀白皙的面颊上也染上了几抹淡淡的红晕，幸好白秀秀一向处变不惊，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很是云淡风轻的脱下披在肩头的呢子大衣，随手就盖在了成默身上。
　　“既然没事，就赶快起来吧。”白秀秀转过身，对着发亮的白色墙壁说。
　　成默注视着白秀秀的背影，笔挺的制服更衬的她背直腰细，秀丽的长发在军帽边缘挽了个发髻，露出了一大截白腻的脖颈，灯光雪白，制服幽蓝，乌黑的发绒和瓷器般的肌肤竟组成了勾魂夺魄的艺术品。光是这一小段光景，便叫成默回味无穷，一时间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直到白秀秀察觉到了异样，开口问道：“你怎么不起来？”
　　成默才如梦初醒，舔了舔嘴唇，脑筋一转便解释道：“药效还没有过，整个人还有晕，身上也没有力气……”
　　白秀秀头也不回的问：“那我现在叫人过来抬你去医院？”
　　成默实在有点承受不了身着正装的白秀秀那致命的诱惑力，他突然发现白秀秀越是穿的严实，那无与伦比的魅惑就引人入胜，他不敢继续在看，别等下出大洋相，偏过头去说道：“还是先麻烦白姐帮我把手铐和脚铐打开吧。”
　　白秀秀没有说话，转身帮成默把手铐和脚铐解开。
　　成默又忍不住去看白秀秀，她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显然是没打算和他和好，只是因为自己身处险境才不得已而已。成默内心感动，凝视着白秀秀的侧脸，在泛白的灯光下她的肌肤温润如玉，不见一丝细纹。一双桃花眼里蕴藏的像是冒着袅袅雾气的湖水，鼻梁挺直鼻尖小巧秀气，唇形也美极了，有种上个世纪香江美人那种飒爽又成熟，美艳且清冷的独特气质。
　　大概是雅典娜要拿他做小白鼠的缘故，他已经很久没有放纵一回了，表现得稍稍有那么一些明显。
　　白秀秀解开左脚脚铐的时候，不经意的扫到了一眼，担心的问道：“怎么肿那么高？”
　　成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头一次羞愧的无地自容，强装镇定的转移话题：“白姐，你怎么知道我被送进幻世的？”
　　白秀秀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有很大的问题，她低着头不看成默，淡淡的说道：“有人给我发了信息。”
　　“谁？”
　　“你别管那么多，现在只要你没有问题就好。”
　　成默没有再问。白秀秀解开了成默的唯一还剩下的左手手铐，收起了关切的表情和语气，用纯粹的上级对下级说话的方式道：“我在门口等你，给你三分钟。”
　　……
　　成默换好衣服，跟着白秀秀和冯露晚走出监察部的大门，才看见外面停满了涂着“太极龙亢龙组”徽章的勇士军用车。外面的道路也全部处在戒严状态，启动了载体的亢龙组天选者载体占据了所有的要道和制高点，荷枪实弹穿着外骨骼的亢龙组士兵更是将大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穿着黑色监察部制服的士兵则站在台阶上冲亢龙组的士兵怒目而视，看情形像是随时都会大打出手。
　　当白秀秀出现时，所有人都主动让开，在台阶两侧留出了一条道路，所到之处，都在向白秀秀敬礼。成默跟在白秀秀身后觉得自己像是在电影节走红毯的明星御用跟班摄影师。他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只觉得没能带手机拍上几张白秀秀的制服诱惑美照实在是太遗憾了……
　　刚开始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白秀秀身上，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语带狐疑的小声询问：“那是谁？有点像是成默？？？”
　　“真有点像……”
　　“白教官召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来监察部抢成默的嘛？”
　　“真是成默回来了吗？”
　　“难道传言说的是真的？”
　　隐约间成默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参加“阿斯加德之梦”去过欧罗巴的学员，其中还有谷士宁和章鸿钧，他们一个在高处漂浮，一个在台阶的最上方和监察部的人对峙。当成默跟着白秀秀走到楼梯的最下面，准备上车的时候，他又听见了关博君的呐喊“成默？”
　　关博君的声音算不上特别响亮，可那烦人的公鸭嗓辨识度实在有点高。他站在主色调是香槟金的双色红旗LS9防弹越野车门边，拉着门把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长着一张土豆脸的关博君从一辆军用勇士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向他招手。
　　三年过去了关博君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也没有记恨他独自离开的样子。但坐在驾驶座的顾非凡，成熟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留着稚气的长碎发刘海，而是梳着霸道总裁专用的飞机油头，即使今天没有出太阳，他也很酷的戴着一副雷朋太阳墨镜。成默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从能紧呡的嘴唇分析出来，他并不愿意理会自己。
　　成默没有看见杜冷，也没有看见付远卓，付远卓要今年才毕业，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学校。至于杜冷，他没有出现的话，大概率是没有留在亢龙组。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没有回应关博君呼唤，踩着迎宾踏板直接上了红旗LH9防弹越野车的后座，拉紧了车门。
　　像一辆未来坦克般的红旗防弹越野车，跟随两列旋转着警灯的摩托车缓缓驶向监察部的大门口。紧接着站在高高阶梯上的亢龙组士兵开始退潮，上了各自的军车，好几十辆车的引擎同时轰炸，造成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前有摩托开道，后有军用车护卫，声势浩大极了。
　　成默从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狗血网络小说全是纪实小说啊……”
　　坐在一旁的白秀秀没有理成默的意思，冷着脸翻看手机。
　　不得已成默只能又开始玩烂梗，“女战神回家，发现二十岁下属被抓去监察部，一声令下，太极龙十万天选者将士奔袭而来，包围监察部……”
　　白秀秀依旧没有理会成默的低俗玩笑，偏头看向了窗外，像是在掩饰自己正在强忍笑意。
　　前排和后排之间有隔音板，白秀秀的座驾自然不可能被窃听，成默也不怕被别人听见，小声说道：“白姐，我想你该给小美打过电话了，我不推卸我的责任，无论需要我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气氛又沉重了下去。白秀秀收起了手机，板着脸注视着前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不想在像以前那样苦大仇深了，也不想像以前那样生活在刻板无趣的步调中，我不想吃苦中苦，也不奢求做人上人，也不会像以前自私的只为自己而活，我想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尽力去做点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事情。这不是出于某种使命感，也不是贪嗔痴，只是单纯的想要学着在付出中享受生命……”停顿了一下成默又说，“还有，我真的很抱歉，没有把小美的事情处理好。”
　　白秀秀沉默了一会，冷淡的说道：“也不能全怪你，小美自己也有责任。这已经是笔烂账了，反正我现在要你娶她，你也做不到，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彼此都保持一点距离……”
　　成默知道白秀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要和他划清界限，对此他暂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想办法慢慢弥补。他假装没有听懂白秀秀全部的意思，诚恳的说道：“我听你的，一定会和小美保持距离。”
　　白秀秀也看穿了成默只说“和小美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有和成默纠缠的意思，公事公办的说道：“幻世里你没出什么问题吧？”
　　成默知道白秀秀是在问他有泄露不该泄露的秘密，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那就好。”白秀秀点头，“今天开始你可以不用理会监察部的人了。但你还不能和雅典娜一起公开露面，暂时我们不能让陈少华觉察到你和雅典娜之间的关系，要不然就没办法出其不意。”
　　“嗯。”
　　“实战教学定在周六，你告诉雅典娜一声。到时候我提前一天让冯露晚去接你，雅典娜周六和我一起过去。”
　　“好的。”成默说，“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给雅典娜造势？如果说让拿破仑七世知道了我和雅典娜的关系，不是会起反作用？”
　　“你以为拿破仑七世对雅典娜穷追不舍，只是因为她长的漂亮，家世好，武力强吗？”
　　“难道这还不够？”
　　“你还不够了解天榜的意义，不清楚七年排天榜第一意味着什么。”
　　“我感觉上天榜不是挺容易的事吗？”
　　白秀秀白了成默一眼，冷笑道：“那你给我上个第一看看？”
　　“上第一还是有点难，”成默叹了口气，“雅典娜强的实在太离谱了，说实话我觉得当神将，都比赢她拿第一容易多了。”
　　白秀秀不搭理成默的凡尔赛，也不想跟成默解释雅典娜究竟有多重要，只是淡然的说道：“我直截了当的说吧！如果你能让雅典娜入籍，甚至加入太极龙，只要你不背叛组织，多严重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快进到了《赘婿》么？三年之期已满，龙王回归，不再隐忍？”
　　白秀秀皱了下眉头，“你连乌洛波洛斯都没有拿回来，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赘婿》吧！”
　　成默注意到了白秀秀的不满，“不喜欢我开玩笑，我就不说了。”
　　“我还是觉得以前那个沉默寡言有点自闭的问题儿童比较惹人爱。”
　　“我不一样，”成默轻轻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自己能带给你笑容就行。”
　　“不行，”白秀秀也摇头，“笑太多了会长法令纹……”
　　成默无言以对。
　　……
　　太极龙的演武场在昌平，地址显示是一家名叫“极限”的会员制高尔夫俱乐部，不对外开放。实际上这座位于燕山山脉环抱的高尔夫俱乐部是太极龙最大的演武场，也是太极龙的天选者们放松休闲的地方之一。
　　这里不仅有“极会所”，还有五星级豪华酒店、世界顶级马场和世界级生命科学健康中心等等一些娱乐设施和医疗康复机构。
　　成默跟着冯露晚星期五傍晚就到了这里，虽然明天才是实战教学的时间，却已经有不少太极龙的成员提前入住……



第十二章 时序之东（12）
　　成默和冯露晚在门童的引领下进了“太极酒店”，大堂里熙熙攘攘的如同黑色星期五打折的A国超市，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在攒动，喧哗的根本不像是一家白金五星的顶奢酒店。
　　等到了前台，门童看了眼长长的队伍，就心急火燎的说道：“抱歉，两位可能还是需要稍等一会，今天……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的场景显然有些出乎冯露晚的意料，她偏了下头问：“我是有提前预订的，后山的‘梦水榭’……”
　　门童瞥了眼冯露晚胸前的27级的“赤明”徽章，指了指最左边的柜台堆着笑说道：“那您可以去那边给高级成员服务的柜台，只要别墅区的管家在，速度会快很多，不过估计也得等，今天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冯露晚点头“嗯”了一声，门童便扶了下歪掉的红色礼仪帽，提着两人的行李飞快的走掉了。成默心想自己只是有个旅行袋而已，实在不需要这么麻烦，但门童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已经把他和冯露晚的行李放到了礼宾部，然后去到了大门口，迎接刚到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