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负冤97
“团儿!”
一声凄咽的叫喊,我忍不住回头,却见他如暗室逢灯,无尽的焦炙与眷恋跃然其间。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反觉得心中松弛了不少,回头冲他微微一笑,“还记得庐陵王被废时,你要我明哲保身,我是怎么说的吗?”
今时今日,他、平简、三郎、持盈,就是我的至亲。
“公主可知道,乐工们被关在何处?”
我随着公主走出李旦的监牢,又走向旁边关押着东宫五王的暗房。
“你是想见那个从前打马球的安郎君吧?”公主略略侧身,无奈地摇头,“必定是与宫婢内侍都关在一处。我能来见阿兄和家人,是母亲准了的,可若没有旨意就私自去见关押受审的宫人,便有通传消息、干预证词的嫌疑。”
“我只是担心”,我忍不住重重地叹气,“来俊臣对皇嗣和诸王,至多是用刑,不敢虐杀。可对身为乐工的安平简就……”
“他是安菩将军的长子,不是普通的乐籍宫侍,母亲也对他青眼有加,若是万一问及,来俊臣也总有顾虑,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知道公主此番话只是安慰之语,可我又不能再去烦劳她带我去见平简,只得作罢。
每一次平简有难,我除了祈祷上苍,似乎真的一无用处。
吱吱呀呀的木门开合声响,五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从黑暗中显出形状。外面的光亮从门框中流入房中,他们五人皆抬手遮挡双目,适应了片刻,才将双手重新落于身侧两旁。
“姑母?”成器的声音第一个响起,顺着光亮,我看到他斜斜靠在凹凸不平的墙上,被李隆范和三郎扶着站起。
公主的侍女将食盒递给李隆范,他们几人纷纷谢过。
李成器坚持着行完了礼,在起身时注意到了公主另一侧的我。
“韦姨?你还活着?”
同他父亲一样的眸子里,荡着十二分的不解和疑惑。
“韦姨?”李成器身边的三郎终于有了反应,定睛而视,将目光牢牢地锁在我身上。
“鸦奴。”
我悄声地走近,到他的面前,与他对视,近乎渴求地仔细描摹那一双从敏的眼睛。
幽黑的眸子里曾经藏不住的伶俐氤氲,此刻都尽数褪去,长出了宫帷深处的潮湿阴鸷。
九岁的他,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狠狠地掴了我一掌。
“你怎么还敢活着?”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是被他的行为,还是被他的话语冲击得脑袋发懵。
“三郎!”
我听到公主凌厉的声音响起,可似乎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怎么还敢活着?这就是从敏的孩子对我的质问么?
“鸦奴”,我不甘心地开口,真的不愿从敏的孩子这样恨我,“没能救下你阿娘,是我的错。可我人微言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你闭嘴!”三郎的喊声震耳欲聋,他的身子在阴影中不住地发抖,神情爬满了积怨与仇恨。
“你一介贱婢,凭什么唤本王的小名?你私造桐人、搜查东宫,利用我阿娘对你的真心,不惜诬陷东宫所有女眷,就为了在陛下面前邀宠!你这样的无耻小人,才该下狱,处以极刑!”
“三郎!不许胡言!”
“难道姑母也被这个卑鄙之人蒙骗了吗?”
原来,他不是怪我没有救下从敏,他是认定我才是害死从敏的真正凶手。
“三……临淄王,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是我做的?”
“哼”,他从喉间发出一记冷笑,“东宫上下皆是见证,你还想抵赖,真当本王瞎了吗?”
是啊,当日是我发现了厌胜之物,是我命人搜查东宫,我又是深得陛下宠信的贴身女侍。东宫的其他人看上去,只会觉得是我一手策划了诬陷之事。
探究是谁这样告诉三郎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三郎,不要多言。”李成器拉住了要再一次冲上来的三郎。
李隆基紧攥拳头,薄唇抿着,胳膊甩开了李成器。
受过刑的李成器没有站稳,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被李隆范伸手扶住,李隆基这才急忙回身。
李成器抬眼看向我,那一汪清泉虽平静无澜,却也实在称不上善意。
原来不只李隆基,只怕连通晓世事的李成器,心中清楚谁是始作俑者,也免不去对我的迁怒。
“寿春王,临淄王”,我后退了几步,没有再看他们和自己父母如出一辙的眼睛,“我没有做这些事。没有护住你们的母亲,对我也是钻心剜骨之痛,可我真的尽力了。”
“笑话!你尽力干什么了?尽力害她们了吧!若不是你干的,你倒是说还有谁啊?”
“十三娘!”公主紧紧拽着我的手腕,勒得我生疼。
面对李隆基刺耳的质问,我又能说什么呢?
说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么?说我若不当这个证人,陛下就要连他们一起下狱么?
“成器,你若再由着三郎胡闹,日后连我也护不住你们了。”公主撂下手中的羯鼓,拉着我转身就走。
“韦团儿!只要我能从这里出去,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凄厉的喊声来来回回地游荡在阴寒的狱中,我的全身已被麻木和疲累吞没。
“团儿”,走到丽景门瓮城,公主破天荒地唤了我的名字,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别想太多,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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