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苔色昔华
两人接下来问了几句关于镜林两百年前的情况以及那位所谓的祸患,医师一概不知道,面对一张茫然的脸也得不到什么更多的信息,索性告辞离去,去襄竹到镇上唯一的出路上等小宽。
襄竹地方不大,三三两两遇到几个村民,搭了几句话,得到的也都是和医师差不多的回答。
他们遵守着祖宗传下来的风俗,碰到修士就像遇到了临镇不认识的凡人,丝毫不在乎所谓的“仙”。
不问仙,避着鬼,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对这种事的好奇。不说岳初晓,哪怕是纪开云都觉得这些人毫无违和感。
直到他们在林间小道上遇见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
大约十八、九岁,衣着利落,撞见岳初晓和纪开云一愣,看到他们的打扮立马脸色大变,转头就跑。
纪开云轻踏几步追上去,按着他的肩膀让少年冷静下来。
“我叫李宽。”少年吸着鼻涕,满面惊恐,“我是个好人,从来不做恶事的噻,不信可以问那边襄竹村子里的人。”
“……别慌,就问你几个问题。”纪开云不着痕迹地躲开鼻涕,保持脸上和善的笑容,“就是你误入镜林的吗?”
李宽本来欲哭无泪,他是听到来镇上的人提起镜林的事已经被巡灵府府主轻松解决了才敢回来的,尚心有余悸,听到“镜林”二字直接吓得飙了泪花:“是。”
声音颤抖,显然纪开云的表情对他没有什么缓和心情的作用。
于是纪开云索性收了笑,严肃问道:“你知道镜林的习俗是怎么来的吗?”
李宽声音细如蚊蚋:“祖宗传下来的。”
“……”纪开云受不了了,无奈道,“别怕,和我们讲两句话不会害死你的。”
李宽不说话,被搭着的肩默默矮了几分,满脸写着不信。
第17章 苔色昔华
“你好像很相信不问鬼神的习俗。”岳初晓忽然说,“你姓李?三十年前镜林有一位姓李的夫人,她的丈夫姓刘,没有子女,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闻言,李宽沉默了很久,眼眶缓缓泛红。正当两人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说的,应该是我姑奶,我爷爷的亲姐姐。”
“听我爹说,我爷我奶去镜林给她拜年,和好多人一样再也没有回来。我爹本来也是要去的,但是后来跟到别人家玩了,反而躲过了一劫。”李宽说着,重重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我爹总是没有放下这件事,他让我永远不要靠近镜林,自己倒是前两年过去了。”
他低下声:“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是不遵祖训,镜林有鬼他偏要去那里。我可不能去。”李宽吸吸鼻涕,“我娘这两天在舅舅家,我还得去接她噻。”
少年的表述有些错乱,但不难理解其中的悲伤。
“抱歉。”岳初晓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眼泪,“引起了你的伤心事。”
初入镜林之际何玉安站在路上的身影浮现眼前,背景是夕阳欲落的深山。纪开云松开按住李宽肩膀的手,少年格外迷信祖训的原因大概是找到了,除了镜林的不幸不止于那村落一代人外并没有其他线索。
心知镜林引申出来的线很大可能要暂时断在襄竹这了,纪开云在李宽眼角泪水揩干后不抱希望地顺嘴问了一句:“你有听说过两百年前的镜林吗?”
谁知李宽哽咽着抽抽鼻子,皱着脸纠结一会,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认真地说:“知道一点点东西。”
他想着反正见都见到了,干脆把他们要问的东西都说了拉倒,再撇干净,以后这种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还是没有违背祖训,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只是可能没什么用。”
……
粉墙生苔痕,雕砖朽昔华。
扑面而来的衰颓之气随着李宽打开门冒出,他显然习惯了厚重木门上被虫蛀地坑坑洼洼的洞,顺手在凹凸不平的门面上蹭了蹭手上的灰,生疏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二位修士进门。
从屋檐和院子细节能看出,李家说不定祖上还是个书香门第;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代代衰落,到这一代当了猎人,院中就多了晾晒的兽皮和风干的兽肉等山野味道的东西,穿插于某本凄美爱情的木板雕梁间,气质相当割裂。
只是破落程度远逊面前的这本书。
李宽把它从箱底小心拿出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破烂的纸片无力地翻飞在书脊边上,被李宽随手翻开一页塞了进去。
“这是我家传的家训。”李宽有点不好意思,假装熟练地将纸页理齐,递给比较顺他眼的岳初晓,“我爹在的时候还会修一修,我就忘了……我明天就去找人补补。”
岳初晓接过来时忍了忍,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翻阅:“介意我用点灵力吗?”
李宽顺从背过身去捂住眼,迈腿走远几步:“不介意。”
纪开云无语:“……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查看完书的破损程度,岳初晓心里有了数,抬手就以指为笔画了一个复杂的阵法,一气呵成后灵力丝缕涌入书内,变型成纸页和墨字,不久就将其变得整洁了不少:“小范围死物的时间逆转还是比较容易的。”
纪开云看了眼焕然一新的书,与它之前破烂不堪的模样做了一下比较:“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