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夏日长57
那男人抬手摘下了墨镜:“是我啊,不认识啦?我王得胜!”
这回陆清昶认出来了,这个人从前在热河占了一个县,手下带着个杂牌师,约莫能有上万人。陆清昶和他除了在省里开会时见过,还在一些交际场合碰面过一起打过几次牌;听说热河开战的时候他是跑了,跑哪去了不清楚。
“认识,你刚带着眼镜,没瞅清楚。巧了,也来避暑?你现在是…”
“我现在嘛,哎,说来惭愧,我那队伍被我给带散了。在热河忙忙碌碌了这些年,到头来我就剩了个一百人的卫队。”
陆清昶心想你有什么惭愧的,日本人还没进热河呢,你就带着六七个姨太太撒丫子跑了,队伍不散才怪。不过他精神毕竟正常,不能把心里话拿出来说,便随口敷衍道:“清闲自在的歇歇也是种福气。”
王得胜一笑:“子至,咱们很久不见了,不如找个清净地方谈一谈如何?”
陆清昶见他叫开自己的字了,怀疑他是想套近乎。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不如到我那里吧,那边是个朋友的房子,借我住着,安静。”
王得胜跟着陆清昶回了那所大院子,副官又端上了几盘水果点心和茶水。
王得胜拿起一粒大葡萄闻了一下,并不急着吃,“刚才没顾上问,那位小姐是子至你在北平交的女朋友么?”
“我太太。”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何时结的婚。”
陆清昶喝了一口茶,不知道王得胜是什么意思,还真聊闲话来了?“这个…当时匆忙,也没大办。”
好在王得胜换了话题没有追问:“我这是从天津来玩两天,在天津的时候我听一些朋友说前任热河省主席出逃跑去了巴黎。”
陆清昶点点头:“李裕龙年轻的时候在法国留过学,跑去巴黎也不奇怪。”
王得胜慢慢揭着葡萄的皮,用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说话:“其实要我说呀,李老头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上头发的通缉令,却是放话要枪毙他呢。子至你是留下了,可损失的兵力弹药也不少吧?最后政府不还是下令让你撤?虽说你现在在北平也算站住脚了,是跟了那个下过野的张老头,对吧?”
见陆清昶很有保留地只嗯了一声,王得胜又道,“可我说实话,北平毕竟不是你自己的地方;想当年我们在热河,那过的是什么日子?天高皇帝远的,其实和一方自治当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嘛!”说到这,他追忆起了往昔专攻吃喝玩乐的似水流年,发出了一声真心的感慨:“那时候真是…每天吃一点、喝一点、抽一点,无忧无虑的。凡人所求,莫过如此啊!”
“老兄,话不能这样说。虽然我不是嫡系,但也是经过北伐的,如今个人割据一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还有,哪来的什么土皇帝?当初你我都是领俸禄办差罢了,就算不谈原来的李裕龙,东四省还有张汉卿呢。”
王得胜自诩很有几分口才,最擅长煽动人心,此时却在陆清昶这儿碰了壁,见他油盐不进的就有些发急:“你在北平当真万事如意?你说是的话,我是不信的!寄人篱下、有兵无地,想想也不会顺心,这样的日子你甘心?”
陆清昶瞟他一眼,没从王得胜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但已经确认他是不怀好意:“我没有大志向。端谁的碗,服谁的管。”
“不不不。当时在热河带兵的那群人中我已经是很年轻的了,你比我又更小了四岁,干的比我还好。子至,你是人中龙凤,少年英雄,怎么能没有大志向呢?”
“那我倒想听听得胜兄你的高见,何为志向?又如何实现?”
王得胜一时没有言语,等了片刻才伸手蘸了杯中茶水,在桌上画了几笔。
陆清昶探头一看,桌上的水渍是两个字,“满蒙”。
他嗤笑一声,并不掩饰不屑之情:“大志向,就是投满洲当二鬼子?”
“非也。新京那个地方现在很混乱,据说官场军部的内斗都相当之严重,不是最好去处。听说你的老部下,那个颜团长现在好像是那边儿的警卫团团长了?”
陆清昶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他就是成妖了也不干我的事。”
“子至,你的人带兵跑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莫上火啊,气大伤身。我直说了吧,我打算去张家口,跟德王。”
陆清昶不出声,王得胜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蒙古人想建国,虽然日本人说满蒙分不了家,但毕竟那地方在旗里,受的管束更少。”
“你没有兵,去了给那帮小蒙古当光杆司令么?还是你想撺掇我和你一块去?”
王得胜伸手一点陆清昶:“聪明。但也不全对,我没有兵可以再招嘛,我的招牌在这里,不愁找不到人跟我。至于撺掇这个词…我觉得不太好,我以为咱们是老相识,只是向你提个建议罢了。张家口那地方别看荒,其实挺富庶,牧民都有钱,地皮都能刮出来油啊。不过确实不繁华,没玩的地方。”
说到这他咂咂嘴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满面红光地振奋起来:“但比起干事业,玩又算什么?我在热河走的时候太急了,主要是那个狗东西李老头把卡车全都征走了——实在没车,我家里存着上百斤的烟土啊,全他妈便宜那些乡民了!我还不到三十,子至我跟你说,我想好了,这次我不搂它个上百万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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