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北平
阿古尔不知道幸子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但想必不会容易,她脚上不见了那双有一点跟的皮鞋,袜子脏兮兮的,还破了一个大洞,脚后跟露在外面。
幸子灰头土脸的声音不大,脸上带着血污,大约是滚下土坡时摔出来的伤,“令川先生,实在对不起,王爷也是太过担心我才会迁怒于您。怪我,因为听见一种奇怪的鸟儿叫声觉得好奇就去寻找,结果和王爷走散了。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说着她蹲下身来拉开了阿古尔,把令川扶了起来。
令川咳嗽了两声,感慨这个女人命大,人生地不熟,连双鞋都没有,就凭着两只脚居然还找了过来。到底是走散还是故意加害他心里净明,可幸子都这样铺台阶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夫人平安归来就好。刚才王爷的情绪有些过分激动,就请夫人整顿自己过后好好的安抚一下王爷吧。夫人既受了伤,战况也有变,军部决定休战,青阳就不必去了。一小时后我们就返程!”
幸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会的。令川先生请先去休息吧,等回了奉天我们一定登门给您道歉。”
阿古尔狠瞪了令川一眼:“狗才给他道歉!”
令川拍拍身上的尘土,当然是装作没听见。
看着令川走了,幸子见桌上有阿古尔吃剩的残羹冷炙,便走过去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送,又腾出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阿古尔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该理亏,这是个女特务啊!
于是他一屁股坐到幸子对面:“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幸子拿手里的馒头沾了沾碟子里的菜汤:“一路问车队往哪开了找到的,我要谢谢王爷从前总关着我,我无事可做,只好看屋里的书学中文,有困难的时候也是一个技能。”
阿古尔咧嘴一笑:“你现在去追上令川告状还来得及。”
幸子摇了摇头:“我不会告状的。我已经嫁给您了,在我的家乡,女孩子嫁了人后是要跟丈夫姓的。”
“少装可怜。我听说东京有女子军校,专培养女特务,你也在这种学校呆过吧?你以为我吃你那套?”
幸子有很多话想说,可突然之间又忘了用中文该怎么表达,最后她只说:“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已经结婚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吗?我会听话的。”
可阿古尔只是很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他心里冒出两个字:狡猾。
令川说军队决定休战,城内陆清昶的队伍也确实得了几日空休养生息,但没人晓得关东军短暂的休战只是为了等新京来的飞机和坦克。
几日后,来自德国目前最先进的重型坦克的厉害,陆清昶终于见识到了。
第一声炮响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炮响,整个阵地都在烧着。白磷和汽油在发出火光,武器和弹药在燃烧,牺牲者的尸体在燃烧,粮仓在燃烧,连泥土和弹坑都在燃烧。
地上在着火,天上的飞机在轰炸。
陆清昶拖着伤腿亲自在城墙上架起重机枪,和身旁的机枪手一起试图借着高地打退关东军的进攻。
十分钟后他发现那是不可能的,在绝对火力面前,他们手中的武器显得非常可笑。
一九三三年三月中旬,陆清昶带着陆军残部退出青阳,热河彻底失守,东四省全部沦陷。
第24章 北平
一九三三年五月,火车站。
天热了,太阳洒下来有几分初夏的意味了;尖锐的汽笛声响过又停,从河北来的专列到了站。车门开了,一群穿军装的青年簇拥着一对青年男女到了月台。男的穿着半旧的衬衫长裤,衬衫甚至还有些皱,很不起眼的打扮;不过人是衣服架子似的身材,宽肩长腿个子又高,并不显得窝囊颓废。女的挽着男的——也像搀扶着,她长得很漂亮,头发系在脑后,眉睫不画而黑。
月台上等候多时的一人上前一步,“这位就是陆军长了吧?”
“是,怎么称呼?”
“久仰久仰。我是张将军的秘书,小姓陈,陈骁。”说着他伸出了手。
陆清昶和他握了握手:“陈秘书,你好。”
陈骁立刻堆起了笑容:“我们将军本想亲自来迎接陆军长,只是最近忙于联系各方实在分身乏术——将军心里很是惦记您,昨儿还专程嘱咐了我好几回,说一定要把您的住处安排妥当。不知陆军长这一路走的可还顺畅?”
陆清昶也笑:“都好。倒是有劳张将军挂念了。”
话说到嘴上只有“都好”二字,实际好不好,却只能往肚里咽了。
陆军落花流水的从热河撤出来时,陆清昶还没全然康复的左腿又被流弹蹭了一下,路上没有充足的西药,也不得休息,伤口发炎了。
发炎导致了一场可怕的高烧,那时队伍刚到察哈尔边境处的一个小镇上,唐瑞雪说只要有青霉素就不会有事。
可是这个小镇偏远荒芜,还处于一个半开化的状态,大多生活在此的人都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哪里听过什么青霉素?唐瑞雪眼睁睁看着他躺在床上烧到四十度,都神志不清了嘴里还梦呓着叫人布防;她知道热河是他的痛,藏着他跃马扬刀的豪情,葬着他山河破碎的悲情。
最后梅卿找来了一个据说在当地很灵的赤脚医生,开了一剂药,熬出来一锅颜色深黑气味骇人的汤药,由李云峰强行给陆清昶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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