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四二年春
再望向唐瑞雪,她捧了大碗茶小口啜饮。
宫子言怎会是军统呢?那双捧着茶碗的纤纤素手染了看不见的血色,金衹天了然,心间的动荡直顶得眼眶一阵酸楚。
加急赶路的苦楚暂且不提,且说重回山城后,三人为了金衹天的伤不得歇息直奔医院而去。经过一番拍片检查,医生交代手臂接的无碍,好生将养就是,但身上外伤有化脓趋势,需要住院注射消炎针。
金衹天打针时金沅匆匆去公司宣布老板平安归来的讯息,唐瑞雪就病床边搬了把椅子坐着。
“这些天你累了,回家休息吧,我有事可以喊看护妇,金沅过不了多久也就回来了。”
唐瑞雪看出金衹天的精气神已经好些了,也当然知道住较为昂贵的单人病房,要叫看护不会叫不来。但心里总还有些可怜他遭了罪,浑身伤得花蛇似的,便说道:“累也是累一路了,不差这一会儿,我等金沅回来再走。”
平常谈话,金衹天脸上却神色不定,仿佛藏了极大的心事。
唐瑞雪见他忧心忡忡似的,问:“还是疼?那么我喊护士给你打一针杜冷丁好了,你也不必太妖魔化止疼药,量少就无妨。”
“不,我不打针。我是想托你回家一趟,把一楼小客厅柜子里的账本替我拿来。”
唐瑞雪扫了他一眼,不赞成的态度是不言而喻的,“记吃不记打形容你再合适不过了,等你那伤结痂了再去想生意经也不迟吧。”
金衹天沉默了半晌,似乎做了番挣扎后才又道:“我只是想看看账本上有没有什么货款还欠着,若有,也好及时还了人家。账本不好叫听差拿,瑞雪,就劳你帮我跑一趟吧。”
唐瑞雪听他解释说是为还欠款便愿意去了,但总觉着他今天隐隐透露出些奇怪,因而又问了一句,“好,我去就是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金衹天摇头笑道:“我没有旁的事,你就去小客厅的柜子里翻吧。”
唐瑞雪既答应了,行动就是很麻利的。
一回了家吴妈便很高兴的拉着她问东问西,确保主家无恙自个儿不会丢工作后便要给她张罗吃喝,她赶紧谢绝了,去到小客厅里寻找账本。
这间小客厅并不大,只放置了沙发椅茶几一套以及一个用来存过期旧报纸的书柜。想来金衹天说的账本,也只能是在书柜中,开了柜门一瞧全是报纸,并未见有什么本子。
唐瑞雪咕哝着奇怪,蹲下身来仔细扒拉了那些报纸,恐是账本压在里头没看到。
其中有一叠报纸是被折叠过了的,里面似乎夹了什么东西。
这个金衹天也真是,账本而已,难不成本子上镶了金?也值得他这样藏宝似的乱掖,唐瑞雪暗自腹诽道。
手上将那沓抽出来,只掉出一封信,信封上头写着“瑞雪亲启 金缄”。
她坐到沙发上把信拆开来看,上面是一篇很工整的正楷字:
瑞雪,我将信纸摊开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这封信藏起来了。藏在家里的某一个角落,到底是哪,现在我还没有想好。总之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就是了。
不过我想就算放在显眼地方,你一时半会也还是看不到。因为你总爱往外跑,不爱在家。我知道,我在的时候你是不想见到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怕一个人太静,一安静了,你就要想起伤心事。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往后你不必伤心了。不知道你什么时间能看到这些字,所以我写明日期。
民国三十年十二月十九日,因你害疟疾,滞留在云南福贡。在此地方,于一茶馆看到陆清昶。军座没有死,至于他因何流落边境小城,因何穿着粗布裤褂劳作,活着却渺无音信,其中细情均不明。我看见了他,并看清了确信不会认错,未敢上前与之相认。
向你报喜于我实难,忘却此事亦难,思前想后,决定书写留存。
若始终未发现,则实乃天意。
若你见信,万望只作无事发生,拿信离去不必辞行。
你走后找到他了,不论你们将来在哪里落脚生活,倘若窘迫都可以向我来信。
最后,自知数年荒唐,无可致歉,所以不谈那些悔过虚套,顺颂时绥。
金衹天上言
第77章 四二年春
一九四二年,三月。
重庆连日阴雨已十天,好处是敌机不会来轰炸,不必跑警报,坏处是民航机同样无法起飞。
唐瑞雪发报云南给李云峰,希望在滞留的日子里请他先帮忙打听陆清昶的消息,却只得到了他手下副官的代理回讯——日军攻占仰光,直逼滇缅交界处,李团长奉命率军开往缅北作战。
唐瑞雪只好等。
又过了三日总算放晴,买得一张机票,这回的目的地不是香港了,由重庆起飞,至云南昆明巫家坝机场。
走的那天金衹天送她去机场。汽车开着,车子上的人并排坐在一处,并没有什么谈话,经过西山钟楼时钟声在耳畔悠悠响起。
金衹天在信里写不必告别,可是人的想法不免像云层移动那样会做出改变,曾在手里攥死的信笺,到底甘愿放手了。
到了机场,金衹天提着唐瑞雪的箱子走得飞快,反倒是唐瑞雪这个要上飞机的在后紧赶慢赶地跟着。
待走到登机的队伍跟前,金衹天站定道:“快上去吧,别误了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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