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魏徵不想当谏臣
李玄霸道:“你倒是坦率。”
王薄道:“我只是不想死。所有跟着我上山的人都是只想着现在不死。所以李三郎君,你要和我说什么未来?”
李玄霸又转移话题。
他问道:“识字吗?”
王薄皱眉:“识得一些。”
李玄霸道:“你能作《无向辽东浪死歌》,应当是识字的。”
李玄霸从怀里掏出诗册:“看看。如果看得上,就将这些诗歌传诵出去。”
“诗歌?”王薄一头雾水。怎么一会儿说什么命运未来,一会儿又谈什么识字诗歌?
魏徵好奇地看着自己刚认的主家。李三郎君对谁都是这么一副神神叨叨难以捉摸的模样吗?
虽然谜语人总会让人窝火地想要狠揍一顿,但谜语人又最能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王薄把诗册放在膝盖上一手酒碗,一手翻书,借着篝火看了起来。
有落款为李白的诗人作《丁督护歌》,怜“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君看石芒砀,掩泪悲千古”。
有落款为白居易的诗人作《卖炭翁》,叹“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有落款为杜甫的诗人作《石壕吏》,悲“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更有那落款为屈大均的诗人作《菜人哀》,“夫妇年饥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王薄诗未看完,酒碗落地,目眦欲裂,喉咙中发出仿佛受伤困兽般的嘶吼呜咽。
魏徵愕然地看向王薄,不知王薄读到了什么,竟不复镇定,涕泗横流?
第96章 魏徵不想当谏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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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胆敢举起反旗的汉子, 竟然因看了几首诗情绪完全崩溃。
李玄霸捧着冰凉的酒碗喝了一口。
酒淡如水,带着醪糟的酸味。
这让李玄霸想起离开家乡的第一顿生日餐。
离开家乡后,他先在工地上做了一段时间包三餐的日结的活, 一边攒钱一边找更合适的工作。
工地食堂的阿姨听说他过生日, 给他煮了醪糟荷包蛋, 说过生日吃醪糟荷包蛋是她那里的习俗。
那时他过得很惨,但在智力健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只要肯干活, 他就不会饿死。
自己居无定所举目无亲背着巨债,可以算是社会底层了。《菜人哀》这首诗,却连自己看了都会心生震撼。
李玄霸又喝了一口浊酒, 抿了抿嘴中的酸苦味。
真难喝。
当王薄发泄情绪时,李玄霸一直安静地等着。
王薄终于平静下来时, 李玄霸让陈铁牛把酒坛子递给了王薄。
王薄举着酒坛子, 咕噜咕噜将酒液一饮而尽。
他用袖子抹了抹脸,问道:“这是三郎君写的诗吗?”
李玄霸摇头:“不是我,也不是这个世上的任何人。”
王薄了然,他讥笑道:“诗人的名字都是假的?也是,如果谁敢写这种诗, 肯定会被狗皇帝灭满门。”
李玄霸道:“你知道就好。”
王薄略微惊讶。他没想到李玄霸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李三郎君不是最受狗皇帝宠爱的后辈吗?
王薄低头看着手中的诗册,不敢再读下去。
他将诗册放怀里揣好, 问道:“三郎君为何要我宣扬这些诗?”
魏徵借着黑暗白了王薄一眼。
一边询问,一边把诗册往怀里揣,你也太虚伪了。
他真的很好奇, 三郎君给王薄的诗册上写了什么。
李玄霸平和道:“诗你看过了。有许多士人哀民生多艰, 这些诗若留在文人压箱底的诗册里, 不过是无意义的感慨。顶多让后世人读到这些诗后, 为遭受苦难的先人掉几滴同情的眼泪,感恩他们美好的生活。”
夜风袭来,李玄霸咳了几声。
站岗的乌镝赶紧冲进李玄霸怀里,比陈铁牛递暖炉的速度还快。
李玄霸将手放在乌镝暖烘烘的翅膀下,继续道:“在你手中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悲怜,会成为你们手中锐利的刀。”
王薄将手贴在诗册上:“三郎君为何要帮我?你是想天下早些大乱,好逐鹿天下吗?”
李玄霸轻笑一声,道:“现在的天下还不够乱吗?”
王薄对李玄霸道:“对达官贵人而言,不乱。”
“那就是已经天下大乱了。”李玄霸让陈铁牛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箱子抬上来,“你们因活不下去而揭竿而起,但揭竿而起之后却成为比官兵更残忍的盗贼。自己淋了雨,却去撕了别人的蓑衣。这样的揭竿而起,我看不下去。我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揭竿而起。”
魏徵惊恐道:“郎君,你……”
李玄霸打断道:“魏玄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的时间有限,只教你这一晚。知世郎,若你想听就留下,不想听就离开。听完之后不愿意照做也没关系。”
王薄被李玄霸的反常吓住了,他问道:“李三郎君就不怕我告密?”
李玄霸失笑:“谁会听你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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