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星舰生人困惑不解:“家人不就是结婚?”
人类流亡太空百余年间,结婚和生育率持续走低,传统的婚姻和家庭观念越发淡薄,“结婚”这个词几乎退出日常用语,很多育婴舱出生的星舰生人不能理解结婚和家人的区别,比曾经路易斯那代人理解的“亲嘴就是结婚”还要夸张,他们认为牵手就是结婚,结婚就是家人,家人就是结婚,几个概念压根分不清,统统归于一个“特别伙伴”范畴。为适应观念变化,如今的星际人类已经用“注册伴侣制度”替代了传统婚姻制度。
注册伴侣制度可不管关系缔结各方是男女老幼,相当包容开放。周静水这些年下来,在“平辈”地球时代人精堆里算是有一席之地,身份地位特殊,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大伙都对他敬而远之,不过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星舰生人越来越多,那些没见过腥风血雨的眼睛看人时不知道往他身上加了几光年的粉丝滤镜,时不时就能蹦出个异想天开往他跟前凑想“牵他手”的勇士。
疤叔曾经塞给他的“包分配对象优先卡”,其实都是这类勇士托请帮忙塞的。
路易斯又站着听一会聊天,心里默默记下那个异想天开的勇士的名字,才动步朝宴厅隔壁一间休息室走去,想要打小报告。
不料休息室里戴月来和周静水正在睡午觉。
第83章
新星历年月日计时方式参照地球上的年月日, 星舰上用人造光模拟一天24小时的晨昏变化。但地月基站的机械续生者不需要一日三餐和八小时睡眠,计时和作息混乱。谈判发生前20多小时内戴月来没有合过眼。
回到家园号后,周静水把路易斯朝司徒和索菲娅手里一推:“叫宋尔和佩娜一起,联系永生和流浪者号, 你们先谈。”
然后拉着戴月来一头钻进休息室。
家园号母舰呈圆环形, 中央宴会舱位于圆环中心,临近中央驾驶舱, 是全舰最舒适豪华的舱室。总工程师唐棠曾经说过, 这个舱室本意是用于举办各种三舰联合活动, 比如交友联谊、文艺晚会、庆功宴,但实际一百多年里这些欢乐美好的活动从没发生过, 只有它附带的一圈用于招待“精英人士”的高规格休息室没有白费,长期以来被母舰驾驶舱成员瓜分当做自己的生活舱室。
周静水日常居住的这一间地方不大,有一张床,和一间配套的洗漱室。床贴着一面舷窗, 舷窗外能看见母舰外环, 像一枚硕大的银戒指的一段内弧面。
随着中央舱室和外环缓慢地相对旋转,“弧面”里的细节发生阶段性变化。有一段是居民生活舱, 一间间舱室内人造光透过舷窗, 像镶嵌规整的一排排碎钻;有一段是生态舱,透明的连片舷窗内有茵茵绿地。
戴月来躺下合眼前看见的是碎钻似的万点光亮, 昏沉睡去一会,再睁眼看见的是漂浮在漆黑太空中的一片弧面形“绿地”。
他侧卧朝里, 像很多次美梦中醒来时一样, 平静地等“幻影”散去。好像这舷窗外的太空景象背后, 藏的还是白茫茫冰封的湖面和灰蓝阴沉的天。
周静水坐在床边, 留意戴月来的动静——这人一登舰板就说困了, 问哪里能睡觉,余话没有,倒下就睡,几个钟头过去,眼下不知道是不是要醒了。
舱内的感应灯光随着床上人的睡眠状态变化,由一片漆黑渐渐变亮,但不十分明亮,仍然昏蒙混沌。
戴月来目无聚焦,眼神空洞地盯着舷窗外那一抹绿色看了片刻,好像才终于清醒,转脸看见床边熟悉的人影。他坐起身,凑近一点,近距离看进周静水的眼睛,忽然抬手,摸向周静水耳后。
周静水不躲避,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果真像个假人,有一丝僵滞生涩:“醒了......不再睡会儿吗?”
戴月来目光一凝,神情有一瞬间的严肃和探究,但转而温和地笑了:“我在找你的芯片。”
周静水轻轻呼出一口气,也抬手摸向戴月来耳畔,带出一点笑意:“那我是不是也要找一下你的芯片?”
光线很暗,即使有芯片,恐怕也找不出来。戴月来张开双臂,倾身给了周静水一个拥抱。
“来来,”周静水,指腹摩挲戴月来嶙峋的腕骨,低缓道,“我这段时间,自己读了一点书,我知道有一句,‘犹恐相逢是梦中’。”
戴月来松开怀抱,撤开一点距离,目露新奇:“你竟然会背诗了。还是变了一点。”
舱室内光线明亮如白昼,周静水仍不松开戴月来手腕,看戴月来起身、下床、站立着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你长高了一点。还是很瘦。小林的通讯器里说,地面基地的那个‘周处’有‘惊人的’厨艺。”
戴月来转身面向周静水:“是啊,可是我有点怕他,还是吃不好饭,睡不好觉。”
周静水:“他不好吗?我嫉妒他。”
戴月来捞起床头的外套,要穿上身,示意周静水松开他的手:“他也和你一样不快乐。而且他已经不在了。嫉妒他什么?”
周静水起身帮戴月来整理衣领。黑十字基地的作战服领口有一对十字形黑金属扣。
作战服本是为机械人设计,但机械人不怎么需要穿衣服,大量成衣囤积仓库,让那仓库先后成了小林和戴月来几人在地月基站的专属衣帽间。机械续生人穿这种作战服时,领口一对十字扣一扣上就会和耳后植入的芯片联动,弹出一顶幽蓝色光罩式的头盔,而非机械续生者耳后没有芯片,那十字扣就很难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