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前世)
他好似和从前有些不同了,怎看得人心里发烫似的,宣宁微微羞赧,移开了眼睛。
少年快步走过来蹲在榻前,握住了她的手,又从袖笼中拿出一个物什,“方才我去了趟北衙门,镜子已经烧制好了,你看看。”
那是一方小巧精致的折花琉璃镜,镜面光整,精雕细琢,和从前那块一模一样。
早晨清透的日光穿过薄纱,镜子里的小娘子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她的双眸雪亮,殊色清甜,似乎从来美好,从来无忧。
她可是堂堂魏公主,李家十九娘。
她反握住他的手。
当然了,世间万般珍贵,皆应为她掌中所有。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番外(前世)
承宣元年的三月, 长安下了一场大雪。
裁绡楼外的杏树枝干堆满积雪,公主府银装素裹,满地落白。奴仆们正搭着梯子,要敲走檐下尖锐的冰棱。
萧且随立在那儿已不知过了多久, 他一眼不落地看着那正趴在冰雪地上撒欢的孩童, 雪花蹁跹, 他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宽阔的肩上落着白, 像茫茫雪色中的常青的松柏, 挺拔而淡漠。
他眉目潇潇的额上添上了有一道长至眼角的刀疤, 那是昔年流放长白山之时受黥刑,而后剜去那个“奴”字所致, 原本妙绝长安的昳丽面孔,如今却像一块碎开的宝玉, 饶是如此,他的姿容却并未损伤, 反而更添几分桀骜。
那孩童不过五六岁模样, 著着夹绒的月白圆领袍衫,带着虎头帽儿, 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儿。
李遂是头一回见着这样大的雪, 新奇极了, 小手手没进厚厚的雪色,他抬首看那男子,招手喊他, “阿耶!来呀!”
萧且随好似走神了, 没有回应。
雪下了一夜未停, 已有寸深,孩子滚了几圈,外边的玄色裘披已沾得雪沫子,李遂站立起来,六合靴踩进雪里,两只小手挥舞着,像在划船。
他见着身旁呆愣愣的男子,突然坏心思浮起,抬起小脚将一捧雪踢了过去,李遂小小年纪,脚力却还惊人,雪团子扑进男子的脖颈,冷得他轻颤,一双深邃的眸子缓缓回神,聚出些许无奈。宏露薯远
碎雪洒得一身狼狈,白雪落发间,又簌簌轻掉落,鬓边赫然已有留下了霜色。
孩童却不知愁绪,捧着腹嘻嘻地笑他。
这一幕似曾相识,萧且随有些恍然地想,从前她也似这般任性胡闹,爱把雪塞进别人衣领子里,见他缩着脖子,两只眼睛弯弯的,就像这孩子一样,带着些得逞的笑意。
李遂见他痴傻,还要作弄,突然见到院门外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走过来,舅舅来了!他忙用小手扑走裘披上的雪粒,往萧且随背后挪过去,两脚并拢站好。
萧且随看清来人,要跪拜行礼,李槐扶他一把,道,“雪地湿冷,免了吧。”
说罢,他目光看向李遂,眼里清浅的笑意一点点消逝。
严厉的目光犹如实质,李遂不堪重压,小脸低垂,嗫嚅着,“舅舅…”
“谁教你这样戏弄他人?”李槐道。
李遂素来害怕皇帝舅舅。
人人都说从前舅舅对阿娘好得很呢,怎对他却好似非常厌恶,虽说平日里的赏赐和尊荣都一样不少,可舅舅的眼神很冷,冰锥似的射过来,好似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他极其厌恶的人。
是以李遂每回见了舅舅,都不太敢说话。
他抿着嘴,攥在玄色衣摆的手更用力几分,两只圆圆的眼儿湿漉漉地抬起来,求助似的看向身旁的人,低声说道,“阿耶…”
他看一眼李槐铁青的脸色,又慌忙改口喊萧且随,“不是、是阿叔…”
萧且随闷闷笑了一声,随手揉揉楚遂的发顶,不甚在意地挥手拂了拂发间,白雪纷纷而落,落拓的鬓间银光刺眼。
“官家何必恼怒,遂哥儿就和他阿娘一样爱玩闹,我早都习惯了。”
提到她,李槐的面色总算柔和了几分,可眉间愁绪仍在,他轻叹一声,声线和这雾霾的天儿一样阴沉沉的,“今晨又收到傅见山八百里加急奏报,你这一回来,荆西就蠢蠢欲动,北边也不甘人后啊,萧叙拒不参大朝会,大概想趁着中朝政局未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吧。”
萧且随明白他的意思,这会子回长安来,也不过是因为她的祭日将近了,如今该做得事儿都做完了,他自然也该回边城去。
他思忖着,开口道,“萧叙确是元嘉帝的拥趸,不过他对中朝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也不会和荆西断了联系,官家,让崔介和卫缺在北边可别下手太狠了。幽州一乱,朝廷两相受压,僵局难解。”
李槐轻笑一声,揶揄道,“宁王对幽州还是隆情深笃啊,朕还记得你小时候,喏,这么点大,就知道往萧叙脑袋上刮耳光——”
李遂探究地望过来,他知道阿耶是姓萧的,低声问道,“萧叙是何人,是不是我的二叔?”
萧且随忙摇头,转向李槐说道,“官家!可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没得和我学坏了。”
李槐笑了笑,从袖笼中取出一物递过去,“你看看这个,可绘得精确?”
萧且随垂眼看着手中的那一张羊皮图纸,淡漠的目光中渐渐聚起亮光,半晌后,他抬首问道,“此图纸是何人所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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