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萌芽
……
佟闻漓眨了眨眼,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自己的行李箱,却不小心踢到了,她伸手却拉,却发现自己的掌心中
以及指腹上出现了淡淡的的厚角质突起。
茧?
她……也长出茧来了?
——
佟闻漓站在那儿,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特别地想哭。
那比她知道佟谷洲的船回不来了还要难受。
眼泪慢慢地充盈到眼眶里,很快眼眶就装不下了,簌簌地往下落。
她只得低头,拼命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她天真地觉得如果她的步子足够大的话,那样的悲伤就追不上她。
*
日暮降下来,天边火烧云红成一片。
坐在车里的人开了半扇窗,点了一支烟。
林助从后视镜里看到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儿等的先生,回头说到:“先生,不如我在这儿留下来等阿漓小姐,您先去商会那边吧。”
商会是西贡本地的几个商人组起来的一个群体,为的是生意上互通有无,互相照顾。
林助知道今天商会讨论大街铺面涨租金的事情,那大街铺面都划在集团名下,商会的许多成员对涨租金的事多有不满,喋喋不休地在闹事,他手里的电话几乎都要被打爆了。
但坐在后面的人未有神色变化,只是缓缓抬手,送烟入嘴:“让那些人等一等。”
先生的意思林助从来不敢忤逆,他发了一个“等”字后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但林助时不时往外抬头看去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急躁,终于,他从周围来去的人群里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身影,于是他开头,提醒道:“先生。”
先生这才抬眼,他看到天边无尽的红黄粉色的云彩下,她提着一个带着滑轮的布架箱子,手里抱着她的那床小被褥,低着头匆匆过来。
他在那一刻觉得她什么想法都没有,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逆着着人群往前走。
她甚至都要忽视他们停在这儿的车,动作古怪又吃力地拖着那些行李,岔开了方向往前走。
他合上车窗,让司机跟上。
等到靠近了,他才把窗户摇下来,出声唤她全名:“佟闻漓。”
原先不管不顾一直往前走的瘦弱姑娘这才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她一抬头,他就看到她满眼眶的泪花了。
“过来。”他在车里唤她。
她往前朝他的方向走过去,眼泪掉的更加不能自控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怎么用力都控制不住。
站在他窗边外的一瞬间,她终于憋不住了,一张嘴,眼泪都要流到嘴巴里。
“怎么了?”
她的脊背在那儿弯曲着,抹了一把眼泪,一开口,哭腔难听:“先生……从今、从今往后……我真的无家、无家可归了。”
她不晓得为什么跟他说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除了阮烟以外,他是她在西贡最相信的人了,又或者是因为他见过她许多的不堪和紧迫,总之她毫不遮掩她的脆弱。
她的鼻涕就要留下来了,她知道她现在难看的要死,失礼的要死,她一定跟从前她捡到的来福一模一样——丧家之犬。
如果哭泣要用比喻的话,那用倾盆大雨来形容都有些谦虚。她努力想控制,但鼻涕就是想和眼泪在一起,哗哗哗地往下倒。
她失控之际,车窗里的人抽出两张柔软的纸巾,伸手递给她。
她哭的连拿纸巾的力气都没有。
好像是有人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的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力道,那力道让她微微往前踉跄了两步,她带着眼泪反应过来,车窗里的人伸出手,一只手覆在她的脖子后面,把她往他的方向带了带,以方便另外一只拿着纸巾的手好擦到她的脸、她的泪,甚至她哭的乱七八糟的鼻涕。
她停不下啜泣地看着他。
他浅浅的瞳孔映着狼狈的她,一点点地给她擦干净。
最后,他覆在她后脖颈的手来到了她的头顶,像是她捡到来福的时候抚摸它的头一样,他的大手也穿过她的发丝,轻柔地拍了拍她,像是哄她:
“这不还有我吗?”
第20章 萌芽
这不还有他吗?
佟闻漓承认, 在那一个崩溃的瞬间,他的这句话给了她莫大的支持。
虽然她在往后几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想起来的时候,想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还是只是一句安慰。
不对,她不应该奢求的,即便是安慰, 那也足够了,她漂泊在外, 如果没有他的几次施以援手的话, 她现在根本不能安逸地住在这儿, 在人生接下来一个更大的转弯来临之前小小地舒一口气。
但这之后随着奈婶的出现,她又觉得好像那又不仅仅是嘴上一提的安慰。
奈婶送来许多价值不菲的吃穿用品,礼貌地告诉她,先生出差前安排她说给阿漓小姐送一些要用的东西, 她可以一直都住在这儿。
这个一直是多久, 没人加过时间截点。
但中国人在待人接物上从来都客套。佟闻漓想起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个远方的表舅,全身潦倒, 寄人篱下。佟闻漓见过奶奶一脸真诚又热情的宽慰他,说这就是你的家,你可以一直住在这儿。但奶奶转头却又在无人的地方,啧啧摇头,说那孩子不懂事, 住了那么久, 不知道给主人家添这么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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