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旋
她说这话时,正是春光新好,杜字声声的好时节,满庭玉堂春随风招展,万片削玉般,像是下了场不染尘埃的香雪,沈怀珠便掐下开的最好的一枝,压在她未有坠饰的发间,说:“小阿枝莫哭,下回我再为你折花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
小娘子天真地问她:“真的吗?”
“当然。”
可事实上,其实沈怀珠也不知道真假,她这几日说过的谎话太多,又或者,她从一开始与他们所有人相识,就不曾说过什么真话。
江瑜之寡言,只说:“我不担心你。”
沈怀珠便笑,她当初觉得她是自己在此最大的变数,没成想一语成谶,作了真。
左右,有惊无险。
她登上车辕,望着这里与最初来时完全不同的天,心想,所有的舛误,总算是要结束了。
这一去,路途犹算顺当,只是为避河东势力,他们一路朝西南行,欲绕京畿道,往西北向去。
至蒲州时,下了场潇潇细雨。
仲春的雨贵如油,虽有些料峭,却到底是吝啬的。
眼前就是京兆府,至此便可转道,直往陇右,这点点滴滴的雨并不影响脚程,是以沈怀珠一行人夜里未曾入住旅舍,只盼着踏上京畿道,彻底摆脱河东的威胁。
原因无他,这几日行程总是莫名受到阻扰,沈怀珠隐隐觉得不安,猜想不是巧合,便把行程催的快了些。
直到前方官道被大批入京述职的官眷奴仆挡住去路,他们不得已走上山路时,沈怀珠心中这种不安达到最盛。
初春新绿,山林的幢幢树影隐约冒了嫩芽,冷风润雨拍打车壁,将沈怀珠的眼睫、鬓发吹湿些许。
她还未来得及借这这冷意排解几分心口的堵闷,蓦然骏马嘶鸣,马车急急驰停,颠簸着险些将她甩出车厢。
四下是此起彼伏的拔剑声,之后渐次归于静谧,仿佛紧张对峙到了极致。
细雨如丝,轻飘飘落在剑刃上,打出细微清脆的声响。
沈怀珠听到了第一道人声:“沈娘子,能否有幸得见?”
音色浑厚硬朗,二十出头,沈怀珠为之耳生,却大约猜到是谁了。
她冷嗤出声:“你算什么人?我凭什么见你?”
“沈娘子莫恼。”那人声音仍旧带着笑,尽在掌握一般,“截停你的马车是我的不是,只是,我这里有一些齐小将军的消息,想来沈娘子急于知晓……”
“我不想知晓,烦请阁下让路!”沈怀珠打断他。
那人似有些意外,装模作样叹息,还是说出了这消息:“齐韫于十日前孤身入壶口,春风冰渐消,眼看着便会有一场桃花汛,却不知他这一去,回不回的来?”
回应他的,是猛掀开的车帘和少女的满面怒容,“你想做什么?”
崔景山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慢声道:“娘子放心,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舍弟顽劣,近来议亲颇为不顺,我瞧小娘子仙姿玉色,必然能叫他对我的不满消减些,不若你先与他见上一见,若不成,我自送你离去,若二人正当有意,也是好事一桩——如何?”
这理由,真是又扯又无耻。
沈怀珠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得派人去救齐韫。”
崔景山一拍手,大笑道:“成交!”
第28章 周旋
早燕衔泥, 喜寻旧巢,正立在枝头和着拂面细雨,欢欣地啼声夜歌。
崔景山却像是被它打扰了兴致, 面上笑意未敛, 一双眼睛已添上森冷狠色。
他将手中的软鞭随意抛给手下,又接过一把筋角弓,抽箭、搭弦、满月, 一气呵成。
箭矢映着被扑弱的光火,带着破空之势, 斩断雨丝,应声而中, 燕啼戛然而止, 只听见一声不轻不重的坠地闷响。
崔景山慢条斯理地抚摩着贴以黑水牛角的弓腹,复又看向马车内的少女, 自以为谦和地微微颔首,道:“一只扰人的飞禽罢了, 让沈娘子受惊了。”
沈怀珠冷眼看着他装腔作态, 一甩车帘, “转道吧。”
沉重的马车晃晃悠悠调转方向,崔景山的人马呼拥而上,将他们的前后左右包圆,美其名曰随行保护。
更深露重,终是不宜久行, 两方达成共识,投身在一家野店。
店家未曾想还能在此时迎来一笔大生意, 面上睡醒的胕肿未消,就眉开眼笑为他们措置住处。
四方黑寂寂的, 不大的篱笆院被照得通明,细雨早就止了,只余泥土与新草芳香的潮气。
沈怀珠能感觉到崔景山远远掷来的目光,露骨而带着计衡的,不似打量,倒更像盯准了自己物色已久的,为之满意的猎物。
她装盲做瞎,他也无心与她迂回,持着弓几步到她跟前,有趣般:“沈娘子不怕?”
沈怀珠在忽明忽暗的火影中,看清了他高耸的眉骨和尖而内勾的深眼,总算明白过来他方才目光到底像什么。
像一只伏在暗处的凶狼。
她不动声色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怕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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