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他心里还有你”24
我问他:“什么问题?”
她说:“你其实一直站在第三视角来讲述你的遭遇,并没有代入任何情感。你能将事情事无巨细地讲给我听,这很好,但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仿佛这是别人的故事。你把现在的你和十三岁的你割裂开了,你从心底里否认,十三岁的你是组成你的一部分。如果之后的治疗你无法将自己带入到十三岁,那么也很难治疗当年造成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你好的一点是,你没有出现任何过激行为,只是封闭了你的情感。”
“所以,我要该怎么做呢?”我问她。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跟我分享了她的秘密。
“其实,我先生也离开了我。”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两年前,他去世了,车祸。”
毋庸置疑,她的遭遇比我的更加悲惨。
“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当时我女儿才八个月,我每日以泪洗面,甚至不敢看我女儿,因为一看到她我就会想到我先生。我强迫自己与我女儿隔离,我把她放到了奶奶那里,而我整日喝得烂醉如泥,一边哭一边打我先生的电话,希望他能接听。”
如果她不主动提及,我完全看不出她经历过如此痛彻心扉的事情。
“你是不是好奇,这才短短两年时间,我是如何走出来的?”她问我。
我用沉默回答了她,她继续说:“那些亲朋好友,他们都能快速地回到他们的生活轨道里,甚至我先生的父母,他们也很快就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只有我,时而歇斯底里,时而行尸走肉。直到我女儿周岁时,我与她时隔两个多月再见,她不哭不闹,张开双手让我抱,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我才明白,我未来人生的意义不是沉浸在我先生离去的悲痛中,而是要带着我女儿更好地生活下去。”
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但她却依然笑着。她轻轻拂去泪水,说:“我之所以能短时间内走出来,是因为我当年完成了所有的发泄,该疯疯,该哭哭,最后我的女儿将我唤醒。但是你没有发泄,你身边的人都一直死死地捂着那个伤疤,不让你看到它,但一直捂着它,它就好不了,甚至还会发炎流脓。而你的伤疤,捂着捂着虽然看上去不流血了,但它并没有真正地愈合。”
她的这个比喻过于形象,我仿佛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她继续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揭开它,让你亲眼看看它流血的样子,要让你真正回到当年的那具身体里,而不是一直以现在的姿态旁观那一切。”
她这么说,让我的身体不禁开始颤抖。她抓住我的手,鼓励道:“放心,我会陪着你。下一次治疗的时间,我会再通知你的。”
“谢谢你,贺医生。”
我站起来,她又抱了抱我。这一次,我回应了她的拥抱。
她说得对,在那件事情后,我的家人以及当时的秦先生将我放进了绝对安全的笼子里,久而久之,我习惯了在笼子里的生活。但笼子迟早有一天会被风雨侵蚀、生锈,它将不再安全。
在地铁上,我收到了宋琤琤发来的微信:妈叫你回家吃饭。
然后,他发来了一张处理好的小黄鱼的照片。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地铁刚好到了可以换乘回老宅的那趟地铁的换乘站,如此显得宋琤琤的消息发来得多么及时。于是,我下了地铁,给宋琤琤发微信:好。
半个小时后,我在海英巷的巷口撞到了手里提着水果和淀粉的宋琤琤。他把水果塞到我手里,说:“重死了。”
我看了一眼,是我喜欢吃的羊角蜜和秋月梨。
做饭的时候,我站在我妈旁边学怎么做炸小黄鱼,她说着其中要领,而我看着她,这才发现她有了两根白发。她才不过五十出头呀。
饭桌上,她问我:“秦森的爸爸可能不行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她继续说:“虽然这么多年,我们跟他没有走动,他的那些事儿我们也不做评价,但好歹是秦森的爸爸。今天你就别回去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望一下他。”
我说:“好。”
她看了眼我爸,紧接着,我爸问:“有没有考虑过回来住?”
我看了他一眼,年近六十的他脸上添了一些皱纹,已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严厉的父亲。其实自那件事情后,他几乎就没再对我说过一句苛责的话。我仍记得那日醒来,他哭着跟我道歉,后悔、心疼、内疚,我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之后与我相处,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就连我结婚那日,作为父亲,他都没敢上前拥抱我,只是双目含泪,脸上又洋溢着笑容。
我说:“不了,我一个人挺好的。”
他不再多言,夹了一条小黄鱼放进了我碗里。然后,我也夹了一条放进了他的碗里。
晚上,我陪着我妈看电视,我拨弄着她的头发,说:“你有白头发了。”
她感叹道:“老了,白头发自然就出来了。”然后,她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还记得小时候那个陈姨吗?她最喜欢帮你扎辫子了。”
“记得。”很多事情我都记得。
“其实炸小黄鱼,我是跟她学的。”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我做饭也很马虎的,但你爸爸从来不嫌弃。后来怀了你弟弟,请了陈姨,我跟着她一起学做饭……现在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间,你弟弟也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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