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_分节阅读_第369节
对于这种情况,韩盈倒一点儿都不奇怪。
毕竟,她崛起的过程中,肯定得罪了很多少府里的人。
从山川林泽获取的收益,尽归少府管辖,采出来的药材,也应该交一部分税,但她官方设办药宛,定要占一大批有所产出的好地不说,还不交税,肯定会让一部分专门负责此事的人少收很多钱。
而汉国过去的医疗部门,也是设立在少府下,现今全抽掉给她管,那更是损失了一大笔,这里面不只是储存药材的‘额外’收益,还有药方,他们是可以定期去民间收集的,这个过程合不合法不好说,但肯定会收集到一些效果极好的秘方,保不齐就被人拿来牟利,可如今,这条财路也被韩盈给断了。
除此之外,还有微妙的地方,便是韩盈手下的女医明显要取代原少府下男医,他们自己的职位和儿孙的未来明显不保,哪怕同为医者,可为了自己日后的利益,也有很大的可能要对她下手。
敌人反正不用担心,想搞死她的人一直有很多,只不过,这人将此物塞过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卫青送过来的,名义上归于皇宫的战利品……
艹!
韩盈立刻意识到了此人的意图,那握住琥珀珠链的手瞬间收紧,脸色也极为难看起来。
从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开始担忧这种情况的发生,不然也不至于将婚育这个被她反复往后面推脱的事情提上来。
结婚的那些麻烦事就不说了,现代生育还有万分之一点五的死亡率呢,古代这个数字不知道要翻多少倍,鬼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若非政治领域是最为保守,她身处其中,需要迎合主流,还能顺带避免与朝中男性有所牵扯,韩盈根本不会考虑生育这个该死的问题。
可惜,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想整人,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按上,何况栽赃陷害?不把敢从这方面对她下手的人找出来弄死,韩盈寝食难安!
将仆从遣散,锁上门,韩盈拿出来魏裳和韩羽整理,她重新抄写过的汉国各署官吏人物职位关系表,可还没开始找这群宫人隶属于谁,她就意识到这次陷害的漏洞。
“我可没有接触这些战利品,对接此事的是葛胜,从这方面动手,最先伤的并不是我,而是卫青,如果只是个普通宫人报遗失的话,以陛下对他的信任,恐怕直接就要将此事压下去,甚至就算是有人质问,卫青咬死不知道,我也可以把它销毁,那问题不就没了吗?”
“总觉得哪里出了点bug,这群人太蠢?不对,真蠢货也要有利可图的,换位思考,这两天我不怎么在家,是宗旭处理家事,他身份低微,不识珠宝,没有蒋师提醒,再加上立马就要走的情况下,这琥珀珠链被我发现的可能性并不高,甚至就算被发现了,我这个不怎么专研配饰的人也可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要是被我母亲带身上……这个不可能,母亲对这些都不太喜欢,这两年勤俭节约的比我还吓人,以我不怎么更换配饰的情况,那就是放在箱子里一直不会动了?”
“可能性很大,是能赌一把。”
“只不过,这不够将我和卫青牵扯起来,那些宫人地位太低,没有多少可信度,想将舆论扩散开,怎么都得有个地位更高的人来起头,再有一群人利益一致的人煽风点火,如此才能吸引大部分人一起出手,逼迫陛下派人来查此事。”
“地位高的人……我最近还得罪谁来着?嗯,等等,那个神棍少翁!”
远离中央的官吏,一旦有机会了解长安近况,那肯定不会放过,韩盈比卫青早了不知道多少天就去询问过特使。
这又不是什么秘辛,特使能说的肯定不会瞒着,只不过,前朝的特使,和后宫长令的关注点显然不太一样,更多是放在少翁这段时间的荣宠上,虽然也提了一嘴周夫人,但并没有说她有孕,若非韩盈来之前曾经稍微调整过太医院,因此了解了后宫的情况,那必然要错过这条关键的信息。
可现在没有,那韩盈则非常幸运的将这条线串了起来,而是还能确定这件事儿不是只冲着她来的,卫青也绝对有份,而且还不小。
都是难兄难妹,知道这点也没什么可开心的,尤其是这群人极难对付。
身份太特殊了,一个有孕的后妃,一个正受皇帝信任的神棍,现在什么都还没有迹象呢,别说韩盈去揭穿,卫青就算能飞回去处理此事,照样会让皇帝生气。
一个大将军,只拿串琥珀珠链,其它什么切实证据都没有的过去指责有孕后妃陷害自己……
画面太美,她还是别想了。
而那神棍少翁,韩盈倒是能试试揭穿,可问题是,在皇帝刚大战过群臣,强封少翁为文成将军没多久的时候揭穿,揭穿的哪里是骗子,还是陛下的脸面啊!
更不要说在这个过程中,她肯定又要面临到底有没有仙人,皇帝能不能长生的要命问题。
提前下手是不要想了,这回只能打防守反击,如此,她和卫青的谣言是跑不了了,这……
韩盈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鉴于这件事情里有周夫人的影子,韩盈也不能确定她们的目标到底是对准自己,还是主要想攻击卫青。
毕竟这个时间段,卫青才刚刚开始他的‘权臣之路’,大家还没有经历什么叫做,食邑加到万户不能加了,那还可以封他的儿子,大将军职位到头了,皇帝还可以赐其一同乘坐御辇的真‘副皇帝待遇’,更不要说这位手下能带出九位侯爵,十三个将军,权势滔天,却还能君臣相得到死,简直是小说都不敢写的离谱现实。
若非有外戚的身份和卫太子没有成功当今为皇帝,汉武帝在古代也有些毁誉参半的缘故,卫青和汉武帝这对君臣恐怕是千古少有的美谈,能像诸葛亮一样,被后世无数皇帝拿过来举例。
可惜,大家又没有开预言,都不知道这点,而如今存在的过往认知中,刘家的皇帝,普遍不太能容忍权力过大的臣子,别管之前需要的时候多么浓情蜜意,最后终归是要卸磨杀驴的,那他们提前做些手段,等日后再拿出来……
不可能,就算是周夫人想长时间挖坑,少翁那个骗子也撑不了多久,他必须赶紧整完她想办法功成身退,而等她回去就要迎来清理的男医们也等不了,他们一定会逼迫着周夫人,或者其他隐藏的势力对她动手,那谣言一定会很快出现。
只不过,其实就算谣言,对她职位的影响也不一定会那么大。
毕竟这谣言本质上动摇陛下对卫青的信任,无外乎与性别特殊的内臣勾结在了一起,有染指政权的嫌疑,放其他皇帝眼里的确很狂妄自大目无尊法该杀了,但汉武帝,后世记都直接写大将军内秉国政了,哪还用得着这么迂回的手段,那么多诸侯将军都能容下,她一个小小的列卿,就算是真有什么实情,又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真正容不下她的,是群臣,以及另一种必然会出现的恶心情况。
她无法洗脱此事的情况下,就要被避嫌调走,那代价如何不用多说,而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一种手段,是半承认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依附于卫青,此事有卫青的缘故,想来他也愿意庇佑,皇帝也会默许此事,那自然能保住官位。
这只是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毕竟,既然卫青做为上官可以让她‘自愿’成为他朝堂上的‘妾室’,那底下的官吏,又为何不可以有样学样,直接在官署,在地方,用这种方式,边开后宫,边更好的掌握权力呢?
毕竟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顶翻自己的下属,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下属反而更好掌控,需要的时候,还可以用孩子作为纽带,去扩张自己的权力范围,至于这个过程女官同不同意?不用担心,她会‘自愿’的,大不了,从一开始就挑起自愿的女官提拔上来啊。
贪官污吏的破坏性往往是惊人的,都不用有这样的例子,意识到这点的群臣便会疯狂上书,陛下会容得下她,但不会容下被扭曲毁掉的女官群体,所以卫青庇佑这条路,韩盈死也不能走。
可不走这条路,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呢?
韩盈站起身,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一次的谣言,是利用男女性别,以及过往的固有思维,进行的强行连接,在世人眼中,女人和男人在一起的关系,显然更加亲密,可这种‘亲密’,还是要建立在男人占据主导地位,女人服从,且保证贞洁的程度上。
因为只有这种情况下,男女之间才能以相同血缘的孩子做为纽带,所以反过来,如果女人不保证贞洁,处处花心,让男人无法确定孩子是他的呢?
那这种链接,其实并没有比男人之间稳固到哪里去,尤其是社会规则带来的潜意识,让世人根本不会觉着权势在握的男人,会容忍一个随便给自己戴绿帽子女人。
也就是说,只要她在性的态度上更加随便,和男人一样,这种造谣便毫无作用,反而会让人觉着在侮辱卫青。
说起来她过往……靠,来长安后她身边没人了啊,她在长安太干净了!
意识到这个情况的韩盈面无表情。
应该早八百年养上三十个全男杂技班子的。
不过……就算是养了,还是会遇到这种情况,毕竟有些男的为了权力,或者单纯人好看,也是不介意发生关系的,毕竟逛窑子也没见他们觉得脏,保不齐就是这群人觉着还是能从这个角度整卫青,‘顺带’着整她呢?
这可真是个糟心的世界。
从心里问候了这些人的父亲和直系男性长辈,韩盈心情反而没有那么沉重了。
其实只要她在男色上别再那么挑,那这种程度的污蔑已经没有多大的效果了,毕竟男女能干这事儿,男男也行啊,到时候互相魔法对轰就行,至于躲不掉的谣言,那就不躲呗,直接自己来制造这场谣言,更改掉过程,将这件事情变成是意外造成的,她主导的婚前寻欢,卫青只是‘受害者’,借此抹去他从权力出发的理由,便不会出现上层鼓励男上司在官场开后宫的可能。
等事情爆发后,她还可以借此事再规范一下朝堂上的男女关系问题。
而这场‘意外’怎么出现,唔,可以是她看到这串琥珀珠链,以为卫青对她有意,犹豫之后,带了点助兴的酒去赴宴,在卫青家中一夜未归,给那群同样该走的宫人一点儿震撼和暗示,然后,卫青反应过来,大家撕逼对峙,她就有理由拿着证据找陛下哭自己被算计了啊!
当然,说是认错也行,叫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上眼药这事儿,谁上的早,谁就有先机,反正她回去的快,这群人敢跳,提前发觉不对的陛下肯定会拿刀,大清洗一波,发现此事不太对劲儿的朝臣自然会明白该闭嘴了,至于底下的谣言……
以前她身边有许昭的时候,私底下骂她的多了去了,这群实力不足的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完全不用在意,反倒是她还可以趁机解决掉男医和少翁这两个令人头大的问题,也算是别有收获了。
至于将她视为卫青编外妾室的可能——
找机会带荣穆等容貌足够俊朗的男人,当着众人的面,做点亲密的举止,或者有机会在卫青面前晃悠一两次也就行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过程中肯定有人转过头对他诋毁,不知道卫青愿不愿意承担名誉上的受损。
这得找他商议,能说动最好,说不动,拼酒灌醉他强留一夜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样后续会麻烦些,毕竟谣言开始后,卫青不能无动于衷,而是要表现出对她的排斥,但这种排斥不能是真的,不然,一个比丞相权力还高的大将军动手整她,那她可撑不住。
话说,卫青知不知道他正在被算计?
要是不知道的话,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试试,还有,就算是他不动手,以他的权势,想要攀附的人揣摩他的喜恶,给她使绊子,那同样会有不小的麻烦。
鉴于以后还要在他手底下任职,韩盈觉着,自己还是得把全国最大的那条大腿抱紧才行。
所以,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对她更加重视,给予她能震慑这些宵小的荣宠?
汉武帝对于长生的渴望,瞬间跃入了韩盈的心头。
说起来,宛安县那边有好几个很会养生,已经活到八十岁的老医来着?
午时,将自己关了一整个上午的韩盈总算打开了房门,她哼着歌,穿过走廊,特地挑了一壶酒,又少有的叫来了两个会梳洗打扮的侍女,为自己修整一下容貌,还特地挑了件颜色更为鲜亮,更衬自己的华裳。
这过于隆重,完全不符合过往正常赴宴的姿态,再加上昨天的那串珠链,很容易让人产生些不好的遐想,从宗旭身边看到韩盈走过身影的蒋师,一时间竟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他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可以想自己的身份,又很快闭上,紧接着,蒋师便去转回头去看宗旭,却发现他并没有任何愤怒,更没有任何生气,依旧在安稳的处理手头的事物。
这一点儿也不像夫妻,太冷漠了,不说男人忍不下这些,哪怕是妻子,看到丈夫出去寻欢,就算不拈酸吃醋,也要黯然神伤一会儿的吧?
但韩盈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赘婿的情绪了,在知道卫青还在军营没有返回的时候,她托人送信,请求将宴会地点定在军营,并推迟到下午四点这个微妙的,距离宵禁只有两个半小时就会关闭城门的时间过去。
收到信的卫青尚不清楚韩盈要做些什么,但他也的确不好急匆匆赶回去找她,只能答应下来,让葛胜备好酒菜,等待韩盈过来,为了防止此事泄露,他还让负责站岗的亲卫远一些站着,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第400章 置于险地
申时半,韩盈总算是来到了军营。
她没有穿能够凸显女性身段的曲裾,只是将过往颜色沉闷,偏向于稳重的衣衫换成了枣红色。
后世的穿搭学中,引入了绘画的颜色理论,即相同色彩中,明度(色彩的明亮程度)重的,会将明度轻的衬托的更为鲜亮,也就是肤色暖黄的人,穿饱和度(色彩的鲜艳程度)低颜色,会更显白,衬的人更好看一些。
而在寒冷的冬天,黑褐色的枯槁,灰土,一簇一簇的白霜太多,浓郁的红色不仅更加夺目,还会让人在潜意识里联想到春夏生机盎然的景色,会让人心情更加愉悦。
接下来的宴会是以商议,谈判为主,鉴于她是谈判的弱势方,使用一些能增加对方好感,提升谈判成功的装扮,属于再正常不过的手段,后世重要面试,无论男女都会洗漱打扮,换上一套更加正式的西服呢。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细致,比如仿照长安,或者边郡贵女整个全妆,眉毛敷粉腮红口脂全都上,以她的肤色,画完和那些娇养出来的贵女太丑不说,她又不是真的要搞□□!
稍微收拾一下,给外人,也就是蒋师造成些误解就可以了,这位边疆情报头子的直系上司是陈寿,她从未拉拢过对方,那等回去之后,肯定会如实上报整个过程,那以他视角旁观的情况,肯定也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没办法,谁让她没证据,做不到直接除掉幕后主使呢,只能演一演受害者,这个过程是要骗皇帝的,别说汉武帝多不多疑,任何领导在知道下属告状…认罪的时候,都不可能只听这个下属的一面之言,必然会用自己的人脉去寻找真相。
在这种时候,倘若他听到的真相太过于一致,那就有串通的嫌疑,所以,韩盈到底是在看到琥珀珠链后主动且特别高兴去的,还是沉思过后不得不收拾好再去的行为,便是用来增大此事可信度的‘罗生门’。
毕竟,对于做错事的人来说,只说出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在不利的地方含糊其词,或者更改变成对自己有利的说法,是人性趋利避害本能,而在此事中较为尴尬的一方,也会去试图掩盖些令他羞耻的真相,再加上旁观者的视角,三分细节完全不同的口供,反而会有极大的真实性。
这也是遇上的是汉武帝罢了,他是真不在意臣子之间有点儿什么,不然这招用了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想想她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韩盈眼中多了一抹杀意。
必须得把这些人骨灰都给扬了,再顺带着把这种事情弄一个合理的规范出来!
听闻传报,卫青从帐中走了出来。
远处韩盈飘红的身影,有些像血,带着几分锐利,可临近了,看她笑的爽朗,原本暗沉的血色不知为何又成了暖意,让卫青今日的忧心也散去了不少。
“韩刺史,你今日可是来迟了!”
“家中有事,实在是脱不开身,让将军久等,该罚,我先自饮三杯恕罪如何?我还带了好酒过来呢!”
韩盈从马上下来,将绑在马上的酒壶拿了下来,一旁的燕武沉默接过缰绳,跟随卫青的亲卫前去安置马匹。
看着韩盈眼笑眉舒的模样,卫青总觉着她应该还不知道那玛瑙珠链的事情,想到一会儿提到此事后,对方此刻赴宴的开心消失,转为愁容满面,满腹忧心的模样,卫青原本消失的忧虑又开始浮了上来,他心中长叹,没有破坏对方此刻的好心情,只道:
“这么一小壶,也就能有七八杯酒而已,罚你三杯,我还喝什么?还是算了吧。”
二人边说,边一同往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