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_分节阅读_第363节
现阶段来说,这片地区已经没有留兵驻守的意义了,毕竟冬天已经越来越近,草上甚至已经开始出现了白霜,在周围没有更大的匈奴部落,能够快速聚集兵力反攻情况下,那些逃走的匈奴人就算是会飞,能直接将战败消息通知到匈奴单于那里,他又能将命令发往卫青周围的部落,仍旧无法不会有什么作用。
没办法,后勤跟不上啊!
后勤,后勤,军队的生命线,一天没饭吃,大军立马趴窝给你看,而草原上哪有汉国木材充足,造出来的运粮辎重车按千起步,甚至还有一条供车无障碍通行的直道可用?
想攻打三万汉军,怎么都得聚集三万同等数量的匈奴军队,没有其余后勤,全靠马驮的话,顶多就能带四五天的粮食,这点时间,根本赶不过来不说,大冬天的马吃什么都没着落。
在春天没来之前,根本不用考虑这里会不会打仗,走就是了,正好还能逼那些过来劫掠的匈奴人追着他们,越追,越无法回头,最后必然会有一部分熬不住的人向他投降,嗯……
想到投降,卫青又想到了另一件关键的事情:
“差点忘了,得再派些人去绘制舆图,再留些地标,等过些时日那些辅兵过来时好有方向可寻!”
仗打完了,事情却好像永远都做不完似的,睡醒一觉,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卫青,又给自己找了一项还挺重要的事务,更不要说接下来如何确定分批返回的兵力和牛羊数量,实在是令人头痛。
上司们的痛苦,显然不会波及到伤员身上,充沛物资供应和没有作战需求的情况下,这些伤员享受到了过往根本做不到的待遇,躺着什么事都不用干,睡醒了,烤好的肉直接送到面前,敞开肚皮随意吃,吃撑了都没人管,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只不过,一部分受伤过重的伤员对这种情况还是十分不满的,凭什么那群人可以随便吃,他们/她就得限量?
这里面的人中,显然包含了桓诛隼桓都尉。
“三斤的肉,六岁稚童都吃不饱!将军让你过来是照顾我的,不是过来克扣我饮食的,哪有这样布餐的?再给我加个五斤来!”
帐内,醒过来一天的桓都尉因为腿上有伤,直接摊开腿箕坐在席上,她脸和双唇因为失血过多还有些苍白,两条手臂上更是缠满了绷带,明明伤的那么重,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中气十足。
正常情况下来说,人失血超过百分之二十左右就会出现休克的症状,这种情况极为危险,极有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的脑缺血,而现在的救援水平,除了止血外,并无更多的抢救措施,全靠自身硬熬。
命硬的桓诛隼昏迷了整整两天,硬是再次睁开了眼,除了有些失血过多带来的手脚无力,微微发冷,严重口渴以及昏迷两天内喂饭过少带来的饥饿之外,并没有其它更加危险的症状,实在是令属下欢呼雀跃,专门指定过来照顾她的医兵祁西更是啧啧称奇,也觉着是件喜事儿。
但祁西的喜悦显然没持续多久。
边郡医者不多,针对战后受伤还遵循过往积累的朴素经验,也就是能吃,吃的越多,人好的越快,除此外还更注重病患本身的感受,也就是说渴了就要多喝水,饿了那就敞开肚皮吃,此外还有不把受伤当回事,轻视自己伤病,表现的和没受伤一样,以示自身强大的诸多恶习。
而在这种环境成长出来的桓都尉,以上行为不说继承了十成十,七成绝对是有的,更糟心的是她身体素质也的确很好,这就更能支撑她去实施这些恶习,反正,知道昨天醒过来桓都尉自己喝了大半罐凉水,穿好衣服出帐还要骑马去看看自己士兵驻扎在哪儿,现在情况如何的祁西,尖叫的比铜锣还响——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在,桓都尉并不顽固。能听从合理的建议,祁西还能阻止她那些……对别人来说属于作死,对她可能撑得住,但日后保不齐也会落下病根的行为。
“您现在受了伤,不易吃太多油腻的肥肉,瘦肉和少量养肝补血,可以多吃,但它们消化起来消耗自身的肥肉,所以也不易过多,要是不饱,这儿还有麦饼呢,我还专门磨了防便秘的茶粉汤,这可是偏将军能有的份例!怎么能说克扣?”
跪坐在桓都尉面前,祁西十分无奈的喊冤:
“再说了,三斤的肉,哪里少了?成人吃这么多都要饱了!八斤?那都要撑死了!再说了,我就没见过能吃完三斤的六岁小童!”
汉一斤是现在的一斤一半多,八斤也就是两千多克,而现代标准炸鸡腿大概在二百克左右,相当于一顿饭吃了十个鸡腿,还得再添点汤汤水水之类,这个数量对普通人来说是有点儿大,但在桓都尉身上,也是个正常饭量。
她身高体壮,本就消耗大,过往训练强度也高,自然吃的更多,不过,吃的多和是否要吃肉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提这种要求,完全是过往环境带来的习惯——在受伤后掩饰自己的弱势,同时试探外界对她是否还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态度。
这不只是性别的缘故,而是职业和所在组织氛围对个体习惯带来的影响,在各行各业都会有所体现,就像现代的警察看人总会若有所思,小偷走路喜欢偷偷摸摸,躲着监控,屠夫动作大开大合,自带攻击性和凶气一样。
只不过,身在其中的人自己其实感受不到在做什么的,桓诛隼更多是不喜欢这种突然多个人越在她头上约束,鉴于对方说的还算合理,并没有试图掌控她饮食的意图,便接受了他的解释,但她还是反驳道:
“我五岁就能吃三斤肉了,你就是见识少!”
“是是是,我见识少。”
有一半服务性质的医兵,又是上官,祁西压根不会争执,而是直接服软道:
“您就先凑合着吃一些,明后天伤员就能坐着车回去,您功劳大,又是夺旗又是斩将,属下也杀了那么多匈奴贵族,怎么也得连升个四五级爵位,我听说您现在是十一等的右庶长,那到时候就是十六等的大良造了!等您到了上谷郡,想吃什么好吃的,就吃什么好的!现在这点肉,也就是加了点盐水,味道真算不上多好,您尝尝就知道了。”
后世优质草场产出的高品质羊肉,不只是牧草优质,羊种也特地经过了改良,羊肉清水煮都不会腥骚,反而会带股甜味,但现在的羊,还是老羊,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品质,再加上宰杀的人不会处理,肉都不用尝,直接就能闻出来肉的腥味,若非烤制能够让油脂的香味还能掩盖几分,那人保不齐直接就没有食欲了。
“行军在外,烤熟了能吃就行,哪能像家里那么要求?”
桓诛隼倒是不在意这个,她拿着刀叉起来一块已经切好的羊肝,边吃边问道:
“这才打完几天就让我们走?太快了吧?”
“一、二……算上明天,也才四天而已,是有点快。”
下意识按手指数天数的祁西挠了挠头,他职位不高,只是个什长,正常情况下其实是听不到这么多消息的,毕竟三万多人的军队,哪能允许底层士兵随意乱跑?那直接没法管了,必须得固定活动区域做事,不过祁西情况特殊,他是医兵,也不只照顾桓诛隼一个,其他受伤的都尉都伯也会让他去清理一下伤口,更换绷带之类,故此听到了不少消息:
“听说是因为最近回来抢牛羊的匈奴人越来越多,外面的草也都快吃光了,再待下去那些牛羊都要饿死,上面不想继续在这儿驻留,打算分兵带着牛羊返回,您放心,伤兵能坐车,还会有不少正卒跟着,路上不会有事儿的。”
桓诛隼当然清楚路上会没事,毕竟跟的这位卫将军,和父亲自己其他叔伯当年遇上的将军完全不同,做起事来那叫一个细致,可太细致了也让人难受,她好像成了个什么都不用做,只吃干饭的废物,虽说这只不过是一时的伤兵待遇,但就是让人有点不得劲儿。
可再不得劲,桓诛隼面对上级的命令,还是得和其他伤员、将士一同开始撤退。
由于辎重车不够载那些无法骑马的伤员,自觉身体还算可以(主要是受不了辎重车颠的慌)的她,毫不犹豫的选择骑马。
反正现在大部队赶着牛羊,还得伴随辎重车一起走,速度压根快不起来,和日常散步差不了多少,只要不急奔,反倒骑马是更加舒服。
被卫将军击溃的匈奴骑兵太多,一部分被吓破了胆,当天就逃去了它地,但还有一部分无可投奔之人的,仍旧徘徊在汉军周围,想要伺机抢夺一些牛羊度日,人多的汉军不敢动手,带着那么多伤员的数千人分队却觉着还能抢一抢。
打算动手的这股匈奴人有个三四百人,其实对数千人的队伍下手,自己心里也有些没底,可再不赶紧抢回来些,那是真活不下去了,只能鼓起勇气上前,可刚一冲过去,便看到了那几天正闲得发霉的桓诛隼,对方竟然比他们还兴奋,拿着长枪招呼着人就向他们这边追,眼尖的认出来她是谁,吓得还没靠近就跑掉了。
不得不说,桓诛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过往匈奴人不知有多凶悍哪会见到她就跑?
这情况别说她了就连周围的士兵也都愣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那瞬间眼神就不一样了。
听到此事的公孙敖对此很不满意。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伤员?手臂上那么多伤好不容易止住血
有愈合结痂的迹象拿那么重的长枪往前冲匈奴人要是没跑开始交战了分分钟又得崩裂开胳膊还想不想要了?人是不是又想昏倒熬几天?以后到底还想不想打仗了?
桓诛隼不是刺头上官训过立马改正不再参与追击而是变成了巡逻每日慢悠悠的转上一两圈好舒缓一下什么都不做带来的憋屈劲儿。
也不知道是她巡逻的问题还是那些找不到下手机会的匈奴人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走了一半的路程后他们竟主动过来找到桓诛隼投降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公孙敖对于这个下属也是无话可说。
不过这样的动静也绝非普通人能闹得出来就陛下现在缺人才的情况只要桓诛隼能在率兵方面跟得上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就要成他同僚了。
在结交有能之士上公孙敖向来不会在意对方身份是否低微反而是给予了对方不少优待而到了后半程桓诛隼就没有再出别的事情——上谷郡城派来的医疗队已经到了护卫的骑兵还有不少是之前在埋伏中受伤恢复的骑兵。
上谷郡骑兵和长安骑兵之间互相寻找相熟同袍那叫一个高兴而后面正有准备返回的卫青看着韩盈送来的信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也没想到对方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走啊!
无意间坑了一把友军这就有些不好了既然他已经有了返回的打算并正在返回中那提前先回去接手此事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故此卫青重新调整了下安排预估了上谷渔阳两郡目前能承受的牛羊带着五千骑兵押着挺过来的右贤王和其余俘虏以及那些更有价值的战利品先返回了上谷郡。
第394章 士庶相迎
和桓诛隼相同,卫青无疑也遇到了匈奴人投降,而且人数还不少,四千多人,几乎和他们返回的人数差不多,这路上让不少人捏把汗,生怕这些人只是诈降,就等着找个时机反捅他们一刀。
好在这些人已经被打怕了,一点儿都没有反抗的意图,卫青带着俘虏,顺顺当当的返回了上谷郡,只不过,最先迎接他的不是想要立马离开的韩盈,而是他那彻底疯狂的陛下。
“大将军?”
看着特使手捧盒中的金印,在听他说完陛下的封赏,总算是懵了一回的卫青连连拒绝道:
“承蒙皇上信重,臣感恩戴德,可此已远超某微末之功,如何受之!”
大将军职位,可不只是节制诸将,更重要的是此职常设,还位在丞相之上,他这才打了一场稍微算点样子的胜仗,哪有这么就拜为大将军的!
“哎,大将军此言差矣。”
三辞三让是受皇帝聘任高官时,都要上演一遍的过场,在这个过程中,臣子表达自己的谦虚,皇帝表达自己的信重,至于双方本身到底是怎么想的,外人那就不清楚了,反正收到新来帝命的特使也不愁,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自高祖以来,汉国对阵匈奴久居下风,何有今日斩兵两万,夺疆六百余里之功?大将军此职,当属实至名归!”
如此重大的封赏,自然不会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事实上,韩盈和郡守郝贤,上谷郡城中够资格的官吏,皇后所派宫人,以及军中回来的将领全都在围观。
也不能说围观。
捷报扩散的速度远比众人想象的要快太多,毕竟边郡被匈奴肆虐太久,无数人压抑着仇恨,两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人顿时疏解了心中压着多年的郁气,等听卫青返程,整个上谷郡便沸腾起来——立下此等赫赫战功的将军,必须得士族香车比鳞相迎,百姓箪食壶浆以劳军啊!
众人出钱出力,将城外的土地被反复平整,以至于达到了‘水泥地面’的效果,并置彩旗红绸,钟鼓奏乐,歌舞相合。
如此盛大的迎接,自然也要提前通知一下卫青与他手下的将士,毕竟这种荣耀的时刻,总不能让士兵灰头土脸的参与吧?于是,前日又是好一番收拾。
故今日相见,整只军队旗帜齐整,军纪肃严,临近时,虽有些兵士甲胄衣衫有所损伤,甚至有些地方还带着些灰褐,可看起来并不破烂,而是平添了一股杀气,当真是胜利之师!
贵妇人坐着车,带着孩童与女儿参与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典,气宇轩昂的文士身配长剑,结伴而来,当场作赋,饱受游侠文化吸引的年轻少年心生向往,有武人当即想要投军,已入冬,没有鲜花香果,那些心灵手巧的少女,便用绸缎或者布做成的花投掷,想引得最前方将军,或者身后的那些将士目光停留片刻。
特使就是挑了这么一个盛大的时候,过来宣读的陛下封赏。
这也是一种为职位提格的手段。
还是那句话,权力更多时候是依靠他人的反应来体现,而非印绶这样的死物,那不过是一块熔炼过的金子,一条缎带,若没有人赋予它的价值,那它什么都不是。
所以,授予的职位再高,倘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仪式,只是将象征身份的印绶和圣旨送到,那得到此职位的人,对于自己所升高位的感知便会降低许多,而配备上仪式,甚至不是仪式,只要有足够身份的人来见证,他们的反应就足够让人瞬间意识到自己正跃升高位。
这种操纵心理,又或者说提升威严,激励受封臣子效力,其他臣子服从,竞争的手段,早就形成了‘礼仪’的一部分,特使不明白内里的缘故,但他过去的例子告诉他,该在这种时候宣读陛下的封赏,效果也很明显,当他说完后,卫青身边激动到脸红的将士纷纷开口劝道:
“将军功劳甚重,如何不能任下此职?”
“将军有征伐匈奴,以报陛下恩情,为国效力之心,更应接下此职,好调兵遣将啊!”
“就是!若将军都不收封赏,我等这点功劳,又有何颜面收这厚赏?”
特使看着这些急促催着卫青的将士,笑眯眯的开口:“大将军您看,陛下授职乃众望所归也!”
卫青无奈道:
“某才能有限,此战不过侥幸,若受此职,恐耽国家大事。”
他真觉着自己现在的能力还达不到大将军水准。
至于这个水准,卫青参考的是当年的淮阴侯,他对着高祖增兵,竟能说出多多益善话来!
这不是贬低,是极大的褒奖,同为带过兵将军,卫青再也清楚不过这种无限制增兵有多难,三万士兵带起来,比三万头羊还难以控制,而人一旦超出这个数额,那都不是难度的增加,是直接连控制的逻辑都变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军行进的过程中,一个部队最多人数就是三万(有些时候要更低),不然用长队前行的时候,前后长度能蔓延几十里,顾头顾不了尾巴不说,沿途后勤也无法承担这么大压力,所以必须分兵前进。
这也是为什么漠南漠北十万兵力都要分兵,没有一同出发的根本原因。
那问题来了,以如今最快也只能靠四条腿传递消息的现状,主将如何保证分兵之后,偏将能够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地点?
这可不是军令下下去就行的事情,战前必须要做下大量的准备,分军行进走哪几条路线总得研究清楚吧?路上的困难,带军的人选,后勤……以及一切准备都已就绪,最后开始走的时候,肯定也不是大将军与其余军队直接失联,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必须保持一定的联系,而没有条件的话,那就得做好对方无法及时到达的打算了。
这还仅仅是其中一条的区别,其它更多,卫青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与准备,只是,他想的是大将军在战场上的能力,刘彻想到的则是反正我汉国有此先例,韩信寸功未立都能被拜为大将军,卫青这么大的战功,又怎么没有资格了?
更何况,正因为大将军战时要求那么高,才要提前拜职,于军中选拔将才,调整边郡骑兵备事宜,等过几年征战才好直接上手啊!
大致能猜到陛下是什么打算的卫青觉着,他隔这么远提拔,除了别的原因,肯定还有防止他拒绝的因素,就像现在,他只能对特使说这些话,而特使——他哪里有资格能替陛下回绝旨意?只会说好话让他接下!
“将军不必自谦。”
果然,特使再次开口劝道:“大将军能为如何,我等都看在眼里,陛下以您统帅三军,于军于国于民皆有益处,万望将军收下。”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