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什么事？”许一诺轻声问。
　　许一言不大自在：“没什么，就过来看看。”
　　“真没事？真没事，那你自己玩，我看电脑了？”
　　“哎，别！我有话、有话跟你说。”
　　“嗯，我听着呢。”
　　许一言垂头，支支吾吾半天说：“晚上的粥很好吃。姐你对我真好。”
　　“就这？”许一诺笑他，“怎么？一碗粥，就被感动到啦？”
　　“不是。”许一言猛然抬头，神色格外认真，“姐，我舍不得你。”
　　许一诺纳闷：“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又没走，不就在家里？干嘛舍不得我？”
　　“是真舍不得你。姐， 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你我他来。
　　许一诺起疑：“一言，你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突如其来的发烧、示好和黏糊，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投诚搬救兵和意图出逃的前兆。
　　“你，你不会是、不会是……”
　　能是什么坏事？她也说不出来。打架？赌博？沉迷游戏？可这怎么能是她弟做出来的事？！人明明是一清秀翩翩少年，举止大方得体，成绩稳步上升，最近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重点高中基本稳了。上上周的七校联考，人还拿了前十，是家里一颗冉冉之星。他要是做了坏事，那能是什么坏事？
　　许一诺想不通，眼神逐渐惊恐。
　　许一言服了：“没有，别瞎想，我什么都没干，都好着呢。”
　　“那你怎么，这么反常？”
　　“我就是突然，觉得难过。”
　　“考前综合征？”
　　“大概吧。就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都要中考了。还记得你中考那会儿，我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送你去考场呢。”
　　许一诺笑起来。这都多少年了？那时许一言才多大？五岁吧。能记事吗？
　　“我就是记得！我记事早。还记得你上高中，每两周才回家一次，我都会早早等在路口、等你回家呢！”
　　看许一言执拗地像个小孩子，许一诺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这事她记得。不光是高中，从初中起，许一言就会等她放学。
　　她初中读书在镇上，骑车上下学，一周回家一次，周五晚上回、周一早上走。听许奶奶说，一言可粘她，一到周五晚，就非要许爷爷把他架在肩头等在路口，等姐姐的自行车、等姐姐回家吃饭。
　　可她那时正烦他，对于他分走她关注与宠爱一事耿耿于怀，对他也总不冷不热。吃饭时，她能感受到一言频频望过来的视线，等她看过去，小家伙又赶紧低下头去，跟做错事一样一声不吭地吃饭。她都知道，就是故意不给他好脸色。有时也觉得懊悔。才三岁的小豆子懂个屁呀！还这么可怜可爱。她怎么能忍心不理他的呢！
　　后来，许奶奶告诉她许一言其实敏感得很，会问姐姐为什么不喜欢他，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会维护她的任何东西，哪怕落家的一张纸、一支笔，他都护得好好不让别人碰。每次她周一返校，一言都会难过很久，小小的人儿坐在玩具堆里默默掉眼泪。
　　慢慢地，她开始习惯这个小家伙，也愿意陪他玩。再放学看见骑在许爷爷肩头那个小小身影，她远远就开始拼命摁响车铃铛，边骑边喊“一言、一言、许一言”，听到他的咯咯笑声，看到他的可爱笑脸，她也觉得开心。
　　“我还记得，你考完最后一门出来，爷爷奶奶买了好大一捧花送给你。那捧花特别大，有这么大，把你脸都遮住了。同个考场出来的，其他人都没有，就你才有。”许一言边说边比划。
　　许一诺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你这次中考，我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都送你去考场。姐给你包束捧花，超级大超级大的捧花！我们在外面陪着你、等着接你回家。”
　　“嗯！”许一言用力点头，哽咽道，“姐你要，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要是谁惹你不开心了，我帮你一起揍他！”
　　“好。”许一诺伸腿踢他，背过脸去抹眼泪，“哎呀，干嘛呀这是，大晚上的搞这么煽情。”
　　“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特别好。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竟然这么怀念吗？”
　　许一言走后，许一诺跟赵嘉锐打视频电话。
　　“可我其实没陪他玩多少呀。他比我小十岁呢。等他会跑会说话时，我都上初中了。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我也就周六日才回家，又要写作业、又要看书的，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玩呀！再上了大学，寒暑假留校兼职打工，一年到头在家也没几天。工作后就更别提。我是真没陪他玩多少。”
　　“他是真喜欢你。”赵嘉锐微笑说。
　　他跟许一言经常微信聊天，自然了解许一言对许一诺的情谊。可要说这是俩姐弟呢，不光脸上不藏事这点像，就连情绪容易上头容易被套话也像了个十成十。他只不过轻描淡写三两句，就能挑得许一言把许一诺的旧事翻了个底朝天，话里话外都是“我姐怎样怎样”、“我姐可厉害可厉害了”。
　　许一诺继续回忆：“一开始我不理他，他不哭不闹也不走。我要在客厅写作业，他就在旁边拿个纸笔写写画画。要是我心情来了，对他脸色好一点，他就赶紧咧嘴冲我笑，巴巴儿地给我端茶倒水递零食，姐姐姐姐的叫不停；要是我嫌他烦了，吼他一句，他哭都不敢哭的，也不走，就瘪着嘴，委屈巴巴的，还在旁边写写画画。大一点会写俩字了，还会在纸上写‘姐姐，对不起’、‘姐姐，我爱你’呢。我是真没想到，原来在他眼里，我还是个挺不错的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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