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52
这句话顾靳听懂了,他原本已经提着毛笔沾了墨,闻言怒气上涌,直接将那只笔给丢开了。
墨水在仿古色的宣纸上划拉出无规律的线条,还有一部分已经溅到了造价昂贵的书法桌上。
管家一边安排人进来收拾书桌,一面又亲手给林宴书倒了杯热茶,笑道:“小少爷说这话时的神情还有语气都和从前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换了个人呢?”
许星河翻译了一下管家的话:“就是说你气人的本事一如既往。”
眼看着顾靳情绪失常,许星河又跑过去给老人家顺了顺后背,劝解道:“外公,你不要生气啊,以前宴书那么说或许是出于真心,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是因为脑袋坏掉了才胡言乱语的,他失忆后就认为自己变了个人,他不仅觉得你不是他外公,他也觉得我不是他竹马了,他还说那天在医院醒来是第一次见我呢。”
顾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林宴书是记忆出问题了,他也顾不上生刚才的气了,只紧张地过来查看林宴书的状况。
“之前听医生说宴书失忆了,我还没有太大的实感。”顾靳拧紧了眉头,抱着林宴书的脑袋看了又看,担忧道:“怎么实际情况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呢?”
顾靳立马让管家安排车辆要带林宴书去医院检查,但林宴书拒绝了。
“前不久才去的医院,我现在不想去。”林宴书颇有些心累。
顾靳哄着他道:“还是得看看,有些问题检查一次是检查不出来的,要多检查几遍。”
虽然顾靳如此说,但林宴书还是坚决不去。
“你现在又没有事,去医院逛一逛,当散心嘛。”顾靳依然不放心。
林宴书捏了捏眉心,纠正道:“外公,我有事的。”
“你有什么事啊?你现在要干什么呢?”顾靳不理解。
林宴书看向旁边的许星河,视线落在他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温柔道:“我要哄我老婆。”
一瞬间,顾靳看向许星河的眼神就像是看祸水。
许星河忍不住抬手摸了下鼻尖,重新抬高音量道:“外公,我知道你很急,但是我确实前不久还带着宴书做了检查,现在的关键不是要带着宴书去医院,而是让他认清楚他就是他自己。”
许星河把之前林宴书的检查结果拿出来给顾靳看,顾靳带上眼镜仔细看了一遍,才稍微放下心。
趁着顾靳去了旁边,林宴书一把扣住许星河的腰,把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你怎么就直接说了,一点都不怕我尴尬么?”林宴书那张清隽至极的脸上染了点委屈。
“谁叫你不信我?”许星河比他更委屈,红润娇艳的唇撇得很高,理由也充分:“既然我一个人说的话你不信,那我也只能拉外援了啊。”
另一边的顾靳摘下了眼镜,问许星河:“所以宴书现在的病症就是觉得自己换了个人?”
许星河点头:“对。”
这也是许星河想让顾靳知道的。
至于林宴书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是相信的,却没打算让顾靳相信。
而且就算他试图说服,顾靳也是不可能信的,顾靳只会觉得他和林宴书的脑子都出了问题。
顾靳想了想,招呼林宴书去已经收拾好的书桌前。
“宴书来,你过来这边写一句词。”顾靳说。
许星河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推着林宴书道:“你快去,你不是想哄我吗?那就听外公的话过去写字。”
林宴书瞥了眼桌上那方石质紧实的端砚,没忍住握了老婆的手,又勾了下他掌心,“那老婆给我研磨吗?”
“给你磨给你磨。”许星河拿起墨条,重按轻转,等觉得墨汁差不多了,就催促林宴书道:“你快来写啊。”
林宴书眼尾上扬,从笔筒里选出了一只羊毫。
他润了笔,沾上许星河为他研磨的墨,在墨碟边刮去了多余的墨汁后,便行云流水地写下一句: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许星河忍不住笑了,声音也软绵许多:“你俗不俗啊?而且外公让你写的也不是这句。”
林宴书看着他笑,直白道:“我是给你写的。”
对于两个人吵着吵着又秀起恩爱的行为,顾靳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还是咳了咳,暂时打断道:“再写一句。”
顾靳要林宴书写的是苏轼的一句词: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林宴书提笔落字,很快便写好了。
那笔势连绵纵横,行气贯通洒脱,每一道笔划张弛有度,流转自如,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这是一篇水准相当高超的书法作品。
顾靳忍不住拿起纸张欣赏,眼里有止不住的赞叹,口中却道:“宴书这字还是和原来差不多嘛,没什么长进。”
说完,他又让管家把林宴书两年前写的这句词找出来。
“虽然实物不在这里,但我保存了照片,应该还是挺清楚的。”管家找了一会儿之后,把平板递了过来。
林宴书原本姿态随意地接过,可看清了以后却眉心一跳。
这两张字并不完全一样,但林宴书清楚地知道,那就是自己写出来的字。
风格是他的风格,字体是他独创的字体,差异只在于每次落笔心境不同而产生的些微变化。
在这一刻,林宴书的眼里也浮现出了些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