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园。
“你是说,你是为了我,才领养的他?”
“是的。”
“取名字了吗?”
陈嘉润不明所以:“还没有,但那位院长与我提起过,那孩子似乎是叫做小愿。”
“什么愿?”
“愿望的愿。”
陈自祈靠在枕头上,将手中的诗词本砰一声砸出老远,甩在地上。
他像个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的孩子,拍着手叫道:“既然是我的东西,那就要我来替他取名字,你刚刚说,他叫小愿,我不要这个名字。”
“我姓陈,他自然是要跟着我姓,往后也要跟在我身边,自然是要和我名字匹配,两个字不好,念着不好听,也不好玩,我想想,爸爸,你等我想想……”
“……陈、陈……陈三愿?”
陈自祈叉着腰,高坐在床上,笑容明艳,却残忍:“他就叫做陈三愿,我为他取的这个名字。”
“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呢,就祝我长命百岁,二呢,就祝我身体早日康健,三呢——”
陈自祈笑:“就让我们永不分离。”
岁岁年年,朝暮同渡。
【作者有话说】
长命女·春日宴
冯延巳〔五代〕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第9章 花园。
陈三愿从睡梦中醒来时,太阳已经晒烫了他的眼睛,
日光不讲道理,透过房间唯一一扇狭窄的窗户,炫耀光亮。
至于这份光亮是否真的适配,暂且不提,陈三愿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许久,才冒出一个念头——
又饿了。
衣食住行,食是第二位,于陈三愿来讲,却是第一位。
由于饥饿难耐,陈三愿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因年久未修显得破败,又因由这份破败,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目光从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移到身侧摆放着各种杂物的木箱。
这年头已经不怎么能看见木箱子,容易潮湿,也重,不好搬运。
年久,又容易被蛀虫盯上,咬空木心,成为脆弱的空壳。
眼前这木箱显然上了年份,木香早已变得土腥湿气。外头挂着的一把铁质锁表皮斑驳,露出内里铜锈,沉甸甸垂在正中央。
陈三愿静静望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昨日的衣服依次穿好,接着从床铺跳下。
脚底与地面发生碰撞,咚一声落地。
个子太矮了,又瘦,纤细的脚踝险些扭伤,陈三愿蹲下来,系好鞋带,思考着等会下楼,看看能不能把行李箱里的食物都搬上来,那样自己就能安心呆在屋子里,不必进行没必要的体能消耗。
没等他想好是先去楼下,还是先去找个卫生间擦擦脸,陈旧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砰一声惊响,陈三愿抬起头,看见一道属于女人婀娜的身影,将他吞噬。
“先生找你。”
女人简洁道明来意,目色依旧傲慢:“你知道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没有谁会喜欢不识好歹的孩子,”女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警告,沉声响起,“摆正你自己的姿态。”
陈三愿顶着一头邋遢的、还没来得及打理的鸟窝一样凌乱的头发,去见了他名义上的养父。
出席无数慈善晚会的,拥有偌大家产的陈嘉润。
陈三愿对他的认识浅薄,大多是在电视机上的经济新闻里瞥见过几眼,院长爱看这类新闻,往往趁着孩子们吃早饭的时间打开电视机,倚在沙发上,边翻报纸边趁闲看几眼。
陈三愿捧着早餐,躲开人群时,就和院长待一块,听他讲述国家大事,加上一些关于财经领域的话题。
而一旦提起财经,就和陈嘉润脱不开关系。
就像鱼离不开水,本地富豪与陈嘉润挂上联系,打上了死结。
而对于这样一位传说中的商业精英,陈三愿若说激动,倒也没有多激动,他恰恰只是熟知这位富豪,明白他有些钱,也给福利院捐过不少钱,更多的就没有,不像院长满脸通红的艳羡,也不像李雯和王叔的毕恭毕敬尊敬,或许有好奇,但这份好奇远不及填饱肚子这件事重要。
陈三愿跟在女佣身后,像一只耷拉着的尾巴,从昏暗的屋子里出来,顺着长长的走廊,抵达楼梯拐角处。
往下看,长方形的餐桌上,正位上坐着一位男人。
已经上了年纪,白发黑发混杂着长,瞧着年龄五十多岁,依旧干练,眼睛炯炯有神,腰板挺得笔直。
女佣的步伐渐渐轻快,刻意隐藏脸上的情绪,带上一张□□。
陈三愿看着她低下头,恭敬道:“先生。”
陈嘉润抬起头,扶了扶银边眼镜,斯文的脸上依旧可见往日的俊秀,他招了招手,冲着眼前这个小孩露出一个笑,“小愿?”
笑容也掩藏不住疲倦,很是憔悴,笑得也不好看。
陈三愿立在那,望着他的眼睛,黑黝黝的一片,瞧不出什么东西,也看不出喜爱。
陈嘉润没得到回答,以为声音太小,孩子没听清,就又重复一遍:“是小愿吗?”
陈三愿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陈嘉润也不生气,细细观察面前这瘦小的孩子,从头发向下,慢慢移到小孩捂着肚子的双手,想起什么,笑着问:“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