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天【加更】138
事实上,不管是从世俗的角度还是从灵性的感觉,太宰治对于维特本身都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偶尔,还会因为对方足够虔诚和奉献的爱意而略微意动。
尤其是在第一次的约会结束之后,他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弄明白自己当时会说出那句话的心情:虽然还没有到达对方那样深爱着的地步,但是他已经开始对此有所期待了。
首先是期待着就这样,和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存在,一起走到人生的结局;
再来是期待着对方的爱,能带给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最后是期待着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像维特爱着自己那样爱上他——哪怕只是待在对方的身边,就会忘掉自己周围这黯淡无光的世界,只在心里留下满满的幸福感。
和对方一起;
和对方一起活下去;
和对方一起充满幸福地活下去。
哈……人类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啊。
当时的太宰治望着因为失去光线而呈现出一片黑沉的天花板,充满自嘲地想到:该说是哪怕连他都不能免俗,还是神明用来诱捕猎物的手段实在太过高明呢。
灶火上的小锅里,奶白色泽的鲜美浓汤正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雾腾腾的馥郁香气一团纠缠不清地涌过来,烧灼空腹一般的饥饿感也因此越发旺盛。
爱欲和食欲,从根源上来说是同一回事,都是放大了对某一样东西的渴望。
如果说太宰治心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抗拒的话,那么唯独剩下百分之一的期待,才显得尤为珍贵。
维特太迟钝了。
十八岁的黑发少年懊丧地想。
再试一次……可是他真的没听懂吗?说不定只是在玩弄自己……但是都无所谓了,他会再试一次,也只会再试这一次。
“我今天过得很愉快。毕竟,一个文明的辉煌与悲哀被拿来讨好自己的话,怎么可能不会让人感到愉快。就算抛去这一点,这么庞大的迷宫也很有意思,我们大概很快就能走到所谓的‘终点’了。现在的南极是极昼,不存在光线问题,只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再出发的话……”
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太宰治捧着对方递过来的浓汤喝了一口,滚烫可口的液体温暖腑脏,微弱的袅袅热气蒸腾在脸上,似乎连过度僵硬的话语都会因此而软化,
“决定一次约会好坏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约会的对象——对,别再胡思乱想了,就是你现在正在想的那个意思。”
“太宰……”
维特愣愣地望着他,即使有了所爱之人的话也依旧犹疑不定:毕竟这算什么?就算是读心术EX也不能用在这种地方,万一会错意了怎么办?
他试图确认道,
“可是我还没有做到太宰的要求,真的可以吗……?太宰是喜欢我吗?就像我喜欢太宰一样的喜欢我吗?是朋友的类型?还是会想要抱着我XX的那种喜欢吗?”
真是不知廉耻的家伙……!
别人告白的时候,你在那里发表什么虎狼之词啊!
太宰治试图弹对方额头的手指已经在蠢蠢欲动。
果然恋爱双方的年龄差太多的话,就会出现这样不好解决的代沟!
但凡维特多去看两本国民度稍高的少女漫,而不是整天捧着什么《如何让喜欢的人爱上你》这种已经过时八百年的美式恋爱教学名著,都不会再问出这些迟钝到极点的问题……!
“因为维特的进展太慢了,所以——”
所以已经等不及了,只是单纯接受维特的追求已经不够了。
想要一直这样被他爱下去,想要让他比以前那些痛苦的时光过得更加开心,想要对所有过来搭讪的人说“那孩子已经有恋人了哦。”
太宰治闭上眼睛,这是人在面对恐慌时本能地第一反应。大抵是因为尚在母胎时感受到的黑暗,才能带给人最安心的环境吧。
“——我放了一支录音笔,在最开始撒下钻石的地方。”
让话语里带上轻松愉快的笑意,对太宰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他现在的表情,是根本就笑不出来的复杂难言,
“根据风向,维特现在应该能在左边的十一点方向的壁画下面找到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雕刻着你之前介绍过的,「米·戈」的巢穴。”
“……录音笔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答案,在那里慢慢地听完再做决定吧。”
“这样的话太宰必须和我一起去,”维特不假思索地说道,“这里太危险了,我不能离开你。”
危险。
太宰治从内袋里取出那颗剔透华美、闪烁着荧紫魔法阵的矢车菊蓝宝石领结——只要一松手,南极可怕的低温严寒就会侵袭这具身体,然后在半小时之内夺走他的生命。
他就是仗着维特现在还看不见自己,才敢将自己的生命这么放肆的摆弄,
“维特不是说要满足我所有的愿望吗?反正也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如果太宰治脑海中所提前预想的「最恶结局」是真的。那么在听完自己的告白之后,性格恶劣的神明就会如愿以偿地斩获他的战利品,收回所有一切的爱恋和优待,然后潇洒地抽身离开,再去寻找下一个战利品。
……他宁愿待在这里,安静地等待严寒和死亡降临己身,就当作是与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维特一起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