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67
钟凭栏想摸摸她的脑袋,被昭昧躲过,有点遗憾地收回手,说:“只是字面的意思。不知道的话,就去看、去想。没有人天然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有见得多了,想得多了,才会有冲动,才会真正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昭昧问:“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钟凭栏慢悠悠地说:“不见到天下之大,又怎么知道自己能走上千里万里?”
天下。
这不是一个陌生的词。可是又那么陌生。
陌生地滚在她舌尖,她却找不到发声的办法,只讷讷地问:“那你呢。你见过吗?”
昭昧目光专注,钟凭栏见了,又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脑袋。这次摸到了。她嘴角笑意深了几分,说:“我吗?我正在见啊。”
昭昧弯起嘴角,笑意灿然:“似乎很简单。”
钟凭栏肯定地说:“确实很简单。”
“谢谢。”昭昧起身,说:“我就不怪你乱摸我头发了。”
钟凭栏的手停在半空,面色尴尬:“啊……”
昭昧以为扳回一局,开开心心走出明医堂,抬头见到蓝天,忽然就想起,其实,素节姊姊曾和她说过相似的话。
那时她们仍在逃难的路上,她们说起未来,她说不知道要做什么。
素节姊姊说:“你见的还少呢。”
原来,素节姊姊早已经把答案告诉她了。
关在笼子里的鸟不知道自己展翅飞翔的模样。
素节姊姊想要知道,所以她离开了李家。如今她回来了,她找到想要做到的事情了吗?
而她呢。昭昧想到自己。她见得够多了吗?如果够多,为什么仍然不懂呢。如果不够多……那只好再去见了。
素节姊姊说得没错。
可她也没说错。
总要走出来,才能见到更多。素节姊姊曾经走出来了,如今怎么又总举足不前呢。
昭昧以为这场争吵已经得出了结果,步伐轻快地往外走,没走多远,脚步就落下去。
几个人出现在她面前,当头那人她曾有一面之缘。
曲大。他曾当街奔马,差点伤到她。
那时候就该抽刀让他长点记性。昭昧心道。
可曲大分明不记得她,眼里只有公主,彬彬有礼道:“请您留步——”
他凑前一步,压低声音,说:“公主。”
他慢吞吞地咬字,留下足够的余裕,期待她眼中可能流露出的或惊讶或慌张的神情。
果然,她目光惊讶,这片刻讶异令曲大满意,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游刃有余的笑意。
笑意未达眼底,公主跑了。
跑了……
笑意化为错愕,嘴角因这变动而扭曲,曲大瞪着眼睛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半个眼神也没给他。
跑了?
他反应过来,拔腿就追。
“站住!”察觉口吻不对,又喊:“等等!”
谁听他的?
反正公主仍旧闷头往前跑。
曲大后悔不已。
他想左了。只考虑公主在曲家和李家之间纠结,却没想到最大的可能是:公主谁都不想选!
她只想隐姓埋名过日子!
是了,这才是最大的可能!
曲大后悔得直咬舌头,两条腿抡得飞快。
公主娇生惯养,哪里跑得过他?便专门往人堆里钻,左一下右一下。曲大惯常横行无忌,这会儿也不装,叫着让行人让路,有来不及反应的,他左手一扒,右手一推,不顾街边摊位商品洒了一地,只往前冲。
突然,前头岔道撞出个人来!
公主躲闪不及,一脑袋磕上去,脚步一刹,后头的曲大趁机往前一蹿。
捉住了。
曲大松了口气。正要开口。
啪!
一个极响亮的声音!
曲大脸上火辣辣一痛。
公主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曲大面色狰狞。
“你敢碰我!”公主的声音比他更响亮,比那巴掌声更响亮!
她用着了火的眼睛瞪他。曲大立刻哑了火,理智回笼,想起要做的事,扯出一个笑容来,说:“公主,您跑什么?某是——”
“哼,曲准的儿子吧。”公主冲他露出两个鼻孔。
曲大打算应是,便听公主道:“一定是了。只有曲家能养出你这样的人。”
曲大的眼睛眯起来:“哪样的人?”
“粗鲁无礼。”公主说。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场。曲大在邢州这一亩三分地恣意惯了,还没做过给人伏低做小的事,心头的火摁了三摁才压下去,满面笑意,向公主行礼:“是名洲的不是,乍见公主,一时心切,失礼之处,望您见谅。”
公主面色和缓了些:“你找我做什么?”
曲大道:“公主既然莅临邢州,曲家愿尽地主之谊。”
“不去。”公主不假思索。
曲大语重心长道:“公主,想必您也见到了,邢州多地大水,城中粮价飞涨,纵使您带足了银两,也敌不过这世道变化。一旦银两用尽,您打算怎样生活?”
公主恼羞成怒:“我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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