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195
“那又怎样?”伎子道:“她们活着,不代表谁都活着。总有人要死,现在不是你,迟早也是你。”
昭昧问:“难道这倡肆里没死过人吗?”
“死过。”伎子色厉内荏又理直气壮:“但死的又不是我。我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去死?”
昭昧微笑。
伎子惊疑不定:“你笑什么?”
“是啊,你活着,但旁人死了。”昭昧原话奉还:“总有人要死,现在不是你,迟早也是你。”
伎子无言片刻,道:“你说的是不错。可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我好不容易劝说自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今天……为什么又要改变这一切?”
昭昧眨了下眼:“好不容易才坚持到今天,只要再坚持一点,一切都会过去,是吗?”
伎子不说话,别开脸。
昭昧点头,好像在表示理解。
伎子也不禁松口气:“所以,我不会——”
“铿!”
没人看清昭昧是怎样拔刀的。甚至,她们看到了河图的刀、看到了士兵的刀,却没有发现她的腰间也有一把刀,而且,比她们的更快。
当伎子听到声响,那刀已经架在她颈间。
她先是失声,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察觉刀锋前进少许,又立刻将叫喊咽进喉咙。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过不去的。”昭昧握刀仿佛拈花,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意,说:“我不让它过去,它就过不去。”
伎子嘴唇颤动:“你要做什么?”
昭昧轻飘飘地说:“总有人要死,过去不是你,但若你拒绝,现在便轮到你了。”
伎子睁大了眼睛。
昭昧手一动,刀锋又逼近几分。她又说:“死,还是从军?”
伎子陡然回神:“从军——从军!”
她近乎呐喊:“我从军!”
昭昧微笑,收刀,向河图道:“记上她。”
肆主瞠目结舌,却不敢置喙。
接下来的事情,更令肆主痛不欲生。
河图轻车熟路地带着昭昧走进一个又一个房间,初时,昭昧还一个又一个地问原因,到后来更直截了当,走进去先拔刀,再问话,最后收刀离开。
走过的房间越来越多,河图记下的名字也越来越多,肆主的脸色已经如丧考妣,昭昧也越发面沉如水。
那么多人选择从军,可氛围只更加冷凝。眼看走廊要到尽头,她们只得到千篇一律的回答。
终于,河图推开倒数第二扇房门。昭昧走进去,见到人便将刀架上,不知多少次问出那个选择:“死,还是从军?”
她根本没有期待回答,只觉得心头膨胀的怒意即将爆炸。
突然,她听到对方小声问:“能不能什么都不选?”
昭昧这才发现,对方看起来比她还小些。她说:“不能。”
对方瞄了眼肆主,又问:“那……有第三种选择吗?”
对方这样啰嗦,反倒奇异地令昭昧急于宣泄的情绪得到缓解。
“什么是第三种选择,”昭昧讽刺:“好好儿待在这里?”
对方看看肆主,又看看河图,泄气地耷拉肩膀,说:“我知道你们是来招兵的,我也不想在这劳什子地方呆下去,但是,我进了这里,还能想办法逃跑,被抓回来最多就挨顿打,可进了军营,我还能逃出去吗?就算逃出去了,一旦被抓到,那可是死路一条!”
她顶着肆主吃人的眼神,大声说:“可我也不想当兵啊!”
“你明白就好。”昭昧收刀,说:“可惜你倒霉,被我们撞到。”
她依然登上了河图的名单。走出房间时,昭昧道:“瞧,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河图说:“终究不是自愿的。”
昭昧冷笑:“这样说,那些服兵役的男人都是自愿的了。”
河图没有说话。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到最后一个房间,还没到门前,就发现肆主的情况有些不对。
她向那房间瞥了又瞥,几番欲言又止,又拦在她们身前:“这,这个你们不能进去。”
昭昧不发话,河图已经把人拉开,将要开门,突然顿住,表情僵硬。
一时间,所有人都察觉了她的异样,旋即察觉了这房间的情况。
细碎的声音由内而外,昭昧听到第一个声调,便梦回很久以前。
那堵在胸臆间的情绪刚刚衰减,此刻又陡然膨胀。
她手按刀柄,猛地推开肆主,一脚踹开房门。
“哐!”
门扇脱框,摔在地上。
“不能进——”肆主大喊,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李素节阻拦的动作慢了半拍。
今日曾多次出鞘却从未见血的刀第一次斩落,干净利索,带下的头颅在地面沉闷碾过。
伎子大惊失色,惊恐万分地尖叫:“啊啊啊啊——”
她连滚带爬地下床,撞出房门。
昭昧甩了甩刀上的血,向河图道:“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当初那般反应啊。”
“你居然——”魂飞天外的肆主蓦然醒来:“你居然,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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