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龙虱297
楚易之笑叹,“傻丫头,有钱赚不好么。”
丫鬟想说,公子官奴之身,银子就算赚来那也不是自己的,即便是,可无论如何不该是这个赚法儿,但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面前人已敛去笑容,“去吧,别再叫我说第三遍了。”
她见主人一意孤行,不敢再劝,忙擦干眼泪,听命前去。
榻上的人迈着虚浮的步子摸向离床不远的梳妆台,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木梳,梳开额前的长发,抬头看向镜子里令他含羞忍辱的面庞,颈上的淤青还在,脸上的指印擦些脂粉倒是能遮盖住,唇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一夜过去已经结痂,只余一些红肿。
他现在的确不想见客,也不宜见客,但外头那群武人蛮横,不似京中文士那般好打发,他等花了银子,若连他面也见不着,恐怕今夜不肯善了。
况且名帖之中,似乎有一个叫刘镇的,此人是裴公子的心腹,欧阳羡两个时辰前才让人给他送来消息,魏国夫人的老巢日前遭人血洗。
欧阳羡推测是江湖恩怨,而另外一件事则是他们宫中的眼线已经确认,随张道人的车架一起回到燕都,目前被囚在白鹭宫的就是那位裴公子。
要从陈宫内把人救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镇此时带人过来见他,想必也是为了这个。
“公子,水来了,奴婢伺候公子梳洗。”
他起身上前,一步一履,脚下俱似火海刀山,没两步已痛得满头大汗。
丫鬟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公子……”
“不碍事,你去吧。”
他摆手遣退小丫鬟,司徒定海出征在即,没有好的战船,怎么填他夸下的海口,这些日子为了逼问鲲玉令的下落,那位新侯爷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接下来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胤方一落座就察觉到两道灼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回头望去,大堂另一侧被众人围坐在中间的不是欧阳铎又是谁,他冲人微一点头,也未上前打招呼,对方身旁围着不少人,欧阳铎难得瞟了他一眼就仿佛不认识一般移开了视线。
慕容胤暗暗松了一口气,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引太多人注目,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称不上好事。
他仍然不清楚,茂竹让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即便是为了鲲玉令,可他同那位楚公子素不相识,难道见一面对方就乖乖将东西给他了?再说,就算他有了那东西,也不知如何召集船工匠吏,眼下只会徒增麻烦。
欧阳铎不理会他,的确有不想让他太过引人注目的打算,但不得不说,他已经是第三次在留景轩遇到此人,他向无这等癖好,也嫌少涉足倌馆,今日若非几个族兄强请,他也不会过来,但花容……他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领着奴仆坐在不远处的人,莫非他喜欢男人?
慕容胤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知对方是何用意,只好强装不觉。
“怎么了,主子?”花蒺关切询问。
“没什么。”
销金窟里客似云来倒不稀奇,但入内寻欢多是军汉,慕容胤心中诧异,他回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刘镇,“城内的驻军一贯如此?”
刘镇觉出主上困惑,轻声解释道,“并非城内的驻军,燕军渡江在即,近日陈王为鼓舞士气,下旨将陈国水师大小将领一并召入宫中,设宴嘉赏,封官进爵,指望以水战挫我军锐气,反败为胜。”
“水军统领是谁?”
“司徒定海,陈王已加封其为威远侯,命他统领二十万水师,封侯大典就定在十日后。”
虽在意料之中,慕容胤依然觉得头疼,司徒家在陈国称不上显赫,司徒定海也发迹很晚,上辈子直到燕军逼近陈都,国中无人可用,他才临危受命率军抗敌。
此人指挥水战确有本领,彼时陈军已是强弩之末,他犹能带领残兵败将与燕人周旋数年,并屡在水战中出其不意,以少胜多,令燕国沉船无数,兵员死伤不可胜计。
后来陈王主动出降,结束两国战事,司徒定海自知与燕人已结下死仇,不肯听命归降,反而率领残部盘踞海上,纠结一帮亡命之徒,沦为盗贼,为祸海疆十数年。
上辈子到他临终之际,这一股狡猾的流贼才终于平定,足见此人不好对付。
如今他这么早就坐上大统领的位子,陈启功那里……更叫人无法不担心。
二人并花蒺花藜兄弟坐在堂中背人的角落望着各色达官显贵,风流名士往来不绝,刘镇司空见惯,慕容胤却觉得陈人心宽似海,但能寻欢作乐,仿佛便想不起什么家国之忧。
四人正一边观望,一边等候,门外忽然闪进一个小厮快步踱到近前,侧身朝刘镇耳语了几句。
他听罢匆忙站起身来,“爷,家中有急信,我去看看,马上回来,爷在此处稍候片刻,无论今夜能否见到楚公子,万不可多生事端。”
慕容胤点头应下,“你去便是。”见到如何,见不到又如何,别人的传家宝,凭什么给他?
离他们所在仅两步之遥的席位上,锦衣玉带的年轻人已连喝了不少闷酒,同座好似犹觉他不够烦恼,又挑起话头,“真是不知道叔父怎么想的,如此提拔一个外人。”
“就是啊,凭他一人统领二十万水师,我欧阳家难道就没有将才了?”
“叔父先是召来一帮蛮人,蛮人能靠得住么?紫荆关前临阵脱逃,将信州拱手相让,已惹出不少非议,如今又举荐司徒定海出任统帅抵挡燕军,还请陛下封他做什么威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