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强兵258
“我刚刚听长老说,给你刺了一刀的好像是燕人的……燕人的……”少年抓耳挠腮,半晌也没想起那个他扭脸就忘的名字。
“王……爷?”花耘犹豫地说出那个他从敌人口中听到的字眼。
花芽连拍大腿,“对对对……就是!就是王爷!”
“王爷是什么?”花耘攥着手里沾血的匕首,疑惑地问向身边的伙伴。
花芽抓抓蓬乱的脑袋,“就是……就是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哦。”
两个少年的窃窃私语并没有惊动身旁的族人,族人们或在默祷,或在沉睡,或在为死去的亲人暗暗流泪。
他们带着仇恨而来,也注定为复仇而死,他们的孩子少小遗失,又在燕国惨遭戕害,敌人的鲜血洗不掉别离的伤痛,罪人的灵魂唤不回骨肉至亲,唯有战斗,至死方休。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花耘看着迎面走来的大族长,害羞地笑了一下,“大族长。”
手执权杖步履蹒跚的老妪点点头,又在仆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开。
“连族长都夸奖你,就说你立功了!”花芽在旁不无羡慕地说。
花耘开心不起来,他一点也想不明白,那个人好奇怪,族长都说了,箭头不长眼,挨着了是自己活该,可那个怪人却在乱箭底下结结实实拉了他一把——在明知匕首会刺伤他的情况下。
他离开伙伴,把兵器插回腰间,抬脚朝另一边的树下走去,兄长背靠着一棵粗大的老树,手按着那只阿爹给做的骨笛,吹的是阿娘最爱听的小调。
男人放下唇边的短笛,拨开脸上被血水和汗水黏湿的乱发,抬起那双平静的绿眸,望向跟前低头不语的少年,“你怎么了,花耘。”
薄薄的月光下,立在树影中的少年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眼中带着疑问和烦恼,语无伦次说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
神明无处不在,良知手握钢刀,白天那件事已让他内心的宁静荡然无存。
男人良久未发一言,之后伸手摸了摸阿弟的脑袋,眼里饱含着怜惜,鼓励,还有九黎族人独有的冷酷果决,“去吧,照你心中所想。”
少年握紧腰间的匕首,想到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束缚心灵的锁枷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这令他安心并且快活,他梗直曲垂的颈子,向兄长重重点头,“我知道了,阿哥再见。”
卧在云上的弯月像一叶窄窄的细舟,冷风乍起惊动寒夜,眨眼又将朦胧的细舟推入云海。
军帐中七嘴八舌已吵了半夜,南征数月间,陈启功率领的燕军主力虽不敢称百战百胜,却也从未遇此强敌。
“两面俱是天险,如何分兵?”
“南下渡江更不可,陈国主力大军布防江岸,我方又无水军支援,贸然渡江正中敌军下怀。”
“这陈军在哪里弄来的一群怪人,能打不说,身上藤衣砍都砍不烂,装神弄鬼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韩峥起先轻敌,交战之初就在敌方手里吃过大亏,至今耿耿于怀。
“手段也十分阴损,他等所佩刀剑虽然粗劣,却卑鄙无耻在刀上抹药淬毒,令我伤兵苦不堪言。”卢纵刚刚巡视过伤兵营,此时也觉一筹莫展。
“天险又遇强兵,真是倒了血霉了!”
“这帮家伙作战毫无章法,不要命倒是真的,好似跟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叽叽咕咕话也听不懂,南陈自居正统,一向看不上百越边民,竟然会有南蛮愿意不计死伤为他们打前阵?”都尉何进问出心中疑惑。
韩峥扶了扶手臂上结痂的旧伤,“他娘的,不管了!明日我再去会他!”
陈启功也未曾料到陈国竟能募来这样一支凶悍的蛮夷,更令他担忧的是,日前军师擅离大营,自作主张前去敌方劝降夷人,至今没有消息,若师弟有个三长两短,九泉之下他如何向师父交代?早知今日,他怎么也不会同意让小师弟下山。
陈启功没有立刻答应副将请战的说辞,而是转脸看向一旁久不做声的主帅,“王爷有何高见?”
四望山之后,他的确已对靖南王有所改观,无论谁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不可否认,此子年纪轻轻行军作战敢于身先士卒,带兵用人也颇具将帅之风,唯独有时不分轻重,妇人之仁。白日后撤途中居然还顾念敌方的伤兵,开口说什么要一并收揽施治,更疏忽大意为一少子所伤。
年轻的主帅手里捏着一支断箭,一刻钟前医官刚从他后背的伤口中取出来,箭上的毒虽不至于令人当场毙命,却能让伤口腐坏恶化,哪怕只是轻伤,也足以让一个伤兵完全失去战斗力。
他空着的右手下意识按上肋下的刀伤,那双绿眸他应当不会看错。
那些……是大花二花的族人。
慕容胤想不明白,他们离开传说中鬼怪横行,飞鸟不渡的雾瘴林,路远迢迢来到此地,难道就是为了与燕人殊死一战?
“何都尉,陈军近来有什么动作?”
何进没想到王爷率先问他,他瞥了将军一眼,照实说道,“左翼的敌军已为我方击溃,只余残兵百数四散逃脱,短时间内应当无力再战,右翼敌军被徐参将牵制在秣陵,后方暂无别部驰援的迹象。”
“前方信州守军几何,谁人领兵?”
卢纵应声答说,“原有守军八千,府军三千,城内徐氏、谢氏两族家兵五千左右,知州杨文举,延平五年进士,贪酒好色庸才一个,月前闻听我军攻来,州府临时从别处调兵一万,驻守信州城,但这一万人马多是民夫、刑徒,没有什么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