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黄粱一梦》谌泓渟视角番外
“那为什么……”这直接的否认让李信昀觉得有点尴尬,难道他是和自己关系不好的人吗?可是不是朋友的话为什么来看自己?李信昀有点疑惑。
“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谌泓渟说道,然后他滚动轮椅,往后退了退,李信昀听见响动,身体不自觉往前谈了谈,眼睛又重新“望”回谌泓渟的方向,问道:“你要走了吗?”
“我要回家了。”谌泓渟说,不知怎么的,李信昀觉得他口里的那个“家”字咬得格外得重。
李信昀愣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谌泓渟说他们连朋友也不是,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回应内心想要挽留的隐秘的渴望,因此只能够说:“嗯……路上小心,”他有些犹豫地说,“再见。”
谌泓渟说:“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李信昀听着轮子滚动的声音慢慢移向门口,到门口停了片刻,似乎是李信昀的养母的回来了,养母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轮子的声音又响动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养母进来之后,问李信昀:“刚刚门口的人是谁啊?”
李信昀说:“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好奇地问。
养母一直目送着那少年出去,说道:“跟你差不多大的样子,长得很漂亮,真没见过漂亮成这样的男孩子,就是太可惜了,好像腿脚不太方便,坐着轮椅,”养母感慨,“是你的朋友吗?怎么这么着急要走。”
于是李信昀反应过来,刚刚进入病房时发出的类似轮子滚动的声音原来是轮椅的声音,说:“他说不是我的朋友,大概只是认识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有些微末的失落感。
谌泓渟离开医院之后,回去了谌宅。
宅子里又不少人,正从宅子里往外搬东西,大都是谌泓渟的个人行李,谌泓渟坐在院中,不过问也不安排,独自坐在苦橙树下,
“小谌先生,林先生派来的车已经到了。”
小陈是谌盈资助的学生,毕业了也到了诚丰集团在谌盈手下工作,如今谌盈已经去世,小陈自然也很快被边缘化。
虽然林靖先突然说将谌泓渟接回去,还说会给他找更好的复建师——谌泓渟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林靖先作为父亲的慈爱被唤醒了,至于林靖先为什么突然把他这个可以任意舍出去的儿子重新捡回去,只要林靖先还肯装慈爱的父亲,谌泓渟当然也可以做恭顺的儿子,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强大起来,才能够再次拥有机会。
谌泓渟最后一次回过头去看这片院落,他回头的时候,有风吹过,吹得苦橙的枝叶簌簌作响,风中似乎有清苦幽远的香气,涌进谌泓渟身体的每个角落,融入他的血液与骨肉,组成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走吧。”谌泓渟和小陈说道,小陈沉默地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身后的宅子越来越远。
而园中苦橙花开了又落,在风中飘落在地面,腐烂在泥土之中,如谌泓渟无人在意的心。
第76章 《黄粱一梦》谌泓渟视角番外
“唐时,有一个叫卢生的人进京赶考,功名不就。一日他途经邯郸,在客店里遇见了道士吕翁,卢生自艾自怜,哀叹平生坎坷,吕翁便给他一个瓷枕让他枕上。卢生倚枕而卧入了梦乡,在梦中他中了进士,娶了美丽温柔、出身高贵的妻子,最后升官封侯,儿孙满堂,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年老时卢生久病不愈而亡,骤然惊醒,却发现吕翁仍坐在旁边,店主人蒸的黄粱饭都还没有熟。这便是黄粱一梦,这个词语说的是虚幻而不能实现的美梦。”
这是谌泓渟年幼时候读书看见“黄粱一梦”这个词语的时候心有疑惑而询问母亲,母亲给他讲这个词语的典故,这个词语长久地留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谌泓渟的人生便似乎总是只有黄粱一梦。
谌泓渟的第一场黄粱一梦只做到他的少年时期,这场梦不是他的,而是谌盈的。
尽管谌泓渟天然觉得林靖先的那些温柔爱意非常虚伪,但是这是世人所称的“爱”,倘若一个人能装上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只要谌盈觉得幸福,似乎真与假没有什么重要的。但是问题在于林靖先从来不打算装一辈子,谌泓渟还是太天真了,终究是想得太浅,林靖先用实际行动给谌泓渟上了生动的一课,教他学会用“爱”进行控制和欺骗,教他知晓世上之事是如何的不长久。所以这场谌泓渟并没有太喜欢的家庭美满的美梦,尽管做了十几年,还是一朝梦碎了,而且代价是那样的惨烈,惨烈到谌泓渟想自己不应当再做梦了,他必须清醒地沉入黑暗之中,才能为母亲复仇。他的心中已经诞生了一只阴险而可怕的兽,只待齿与爪长到尖利,去啃噬与吞食,犯下一场腥风血雨的罪恶。
谌泓渟的第二场黄粱一梦在旧桥镇。
他总是会反复地想起和李信昀的第一面,他看见那棵苦橙树下的少年望着满树的白花,跳了起来,奋力折了一枝。他叫了李信昀一声,李信昀不好意思地将花枝递给他,被抓包的羞愧的红铺了他满脸,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这、这花送给你吧。”
这是一场真正的美梦,属于谌泓渟的、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只是这梦太短暂了,短暂到谌泓渟还没能够在梦里走到幸福的终点就结束了。他而少年的他太过孱弱,如同对母亲的一切无能为力一般,他对于和李信昀的分别与遗忘同样的无能为力,林靖先太轻松就可以对李信昀做任何事情,谌泓渟不能够泄露出一分对李信昀特别的情愫成为把柄,让李信昀陷入危险之中。他所能做到,却只是隐忍地坐在黑暗里,看着这场短暂的梦破碎,沉默地、遥远地注视着李信昀,放任自己心中的怪兽长得愈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