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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笼中_分节阅读_第71节

肉肉喵 16328字 2024-02-13
  因为卢诗臣就是在期待的。
  甚至这样的期待并不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才产生的,而是早就已经有了端倪。
  在关溪的雨夜里卢诗臣说出那些陈年的过往之后,李松茗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恐惧的时候;在离开关溪之前,李松茗说出“我不会放弃”的时候;在守灵的夜晚,李松茗出现在灵堂门口的时候……
  又或者,还要更早更早之前。在分手之后,许多个存下李松茗发来的那些没有任何拍摄技术含量的照片的时候;在分手之前,他对李松茗的控制渐渐超过一段他所定义的“玩玩”的关系的时候;在他偏偏就是抓住了李松茗的手的那个夜晚;在他从李松茗的眼中看到那炙热而沉重的感情的时候……
  卢诗臣一直在急于证明自己可以逃离开父母所铸造的畸形关系的泥沼,但这样的逃离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深陷其中的证据。
  他一直就在期待着坠入那样的泥沼之中。
  卢诗臣原本可以克制住自己的,这么多年以来,他用一段又一段轻浮的感情试图让自己走出泥沼,就算没有走出,他以为他也一步一步在向岸边靠近。
  但是偏偏遇上了一个李松茗。
  即便卢诗臣不过是在一个随意的夜晚,轻浮地抓住了李松茗的手,甚至目的是证明自己真的已经走出了泥沼,却发现自己原来还在泥沼的中心,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卢诗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往泥沼之中不断地下沉,但他还试图垂死挣扎,看着李松茗,问:“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说呢?”李松茗轻笑一声,说的是问句,但是卢诗臣很清楚,那是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原因的,”李松茗说,“不过,就算你让我说多少次都可以。”
  不,不要说——卢诗臣的心在呐喊着,但是他的脊背却重新挺直了起来,耳廓微动,听觉神经已经做好了接纳声音的准备。
  李松茗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望着卢诗臣,一种完全超过了社交礼仪的界限的注视,然后张开双唇,“因为我爱你。”
  声音和咖啡店曲风陈旧的曲调融化在一起,轻飘飘地在一室咖啡的香气之中,攀爬上卢诗臣的耳廓,然后流入卢诗臣的耳中。
  卢诗臣又想起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开父亲的时候,母亲回答他的那一句“因为我爱他”。
  这句话在卢诗臣的记忆里,温柔得近乎虔诚,几乎令人感觉毛骨悚然,仿佛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信徒,为了她的信仰和生命可以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哪怕是自由与生命。
  父亲对于母亲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埋下了一颗腐朽的种子,而母亲对父亲的爱将他们之间畸形的感情浇灌得更加茁壮。
  卢诗臣知道,欲望无穷无尽的爱者是可怕的,无限纵容的被爱者也同样可怕。
  那片泥沼,是爱者与被爱者,是父亲与母亲共同铸造的。
  李松茗的爱会将他们的关系导向何处?
  分不清楚是咖啡因,还是因为有些难以压抑的冲动和兴奋,卢诗臣此刻的心脏跳动得有些过于快速,快速得令卢诗臣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心脏或许出现了病理性的问题。他迎着李松茗的目光,要很紧地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才能够勉强地止住颤抖的指尖,而喉间的声音几乎是被这过于快速的心跳推出唇间的——“松茗,你不害怕吗?”
  这是卢诗臣在关溪坦白了一切的雨夜里,在李松茗的梦中问过的问题。
  而李松茗依然专注地望着他,目光不偏不倚,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无比坚定地说出了和那时候的梦中一样的回答:“我只怕你不要我。”


第119章 “很甜。”
  卢诗臣有点不记得那些最后是如何和李松茗分别的,又如何离开车站回到家中的。他只记得最后李松茗最后上车之前,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吻——虽然很轻很浅,但是是毫无疑问的一个吻,还有一句“等我回来。”
  一切都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梦,卢诗臣深陷其中,无法醒来,不能逃离。
  处理完凌老院长的身后事之后,卢诗臣便返回医院上班了。凌思第二次手术之后恢复得相当不错,已经在渐渐地恢复训练,又开始参加集训了,卢诗臣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日子过得像从前一样寻常,又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
  李松茗说不上变化,变化的是卢诗臣。
  自从车站分别,李松茗回到关溪之后,李松茗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回归到了刚去关溪的时候那样,频繁而且密切地给卢诗臣发许多琐碎的消息,还经常会给卢诗臣打电话。
  李松茗的消息太频繁,卢诗臣的回复频率和速度依旧比不上他发消息的频率和速度,但是比起之前来,他不再用那种“明明看见了但是故意拖延一会儿才回复”和“特意有选择性地回复”的手段,而是如果看见了,就会立刻回复李松茗的消息,很像他们还没有分手之前的那段时间,卢诗臣的控制欲冒头、越过了界限的那段时间。
  这样的状态,还有一个更加简洁的词语可以形容——
  暧昧。
  但是这样的暧昧和卢诗臣从前玩弄的那些只有轻浮和虚伪的暧昧是截然不同的,和卢诗臣所擅长的那些暧昧手段也没有相似之处。
  这是一种卢诗臣并不算太习惯的暧昧方式,它其中蕴含着某些沉甸甸的感情。
  以至于卢诗臣有时候很是手足无措,比如当李松茗出于一种相当直白的心态和情绪问他:“你没有把徐磬加回来吧?”
  李松茗那天在车站擅自将徐磬从卢诗臣的联系人列表之中删除了,理所当然地关心起卢诗臣有没有将徐磬加回来。
  卢诗臣罕见地没有立刻地回复这条消息——无论是李松茗之前擅自删除徐磬,还是现在打探卢诗臣有没有加回徐磬,都已经是越过正常社交、侵入对方领地的行为。
  这是卢诗臣往往会亮起红灯、十分警戒的行为。
  但是卢诗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回复道:“没有。”
  被删除了的徐磬卢诗臣没有再加回来。反正因为凌思车祸之后卢诗臣没办法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基本上已经不再安排门诊,徐磬也不再到他这里定期复诊,他们连“医患”这一层关系也已经没有了,就算删除也没什么影响。
  不只是徐磬,因为这一年多以来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卢诗臣手机里的那些暧昧对象渐渐地都没有了联系——暧昧关系虽然不需要太费力气,但也是需要花心思去维系的,即便如今生活似乎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卢诗臣也已经无心再重新维系,他从前热衷的那些暧昧游戏都变得无趣了起来。
  这就是卢诗臣从前的那些暧昧对象,只要刻意断开,便可以茫茫无踪,没有任何的理由需要去找寻。
  只有李松茗,会那样锲而不舍地抓住卢诗臣。
  于是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卢诗臣的生活基本上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围绕家和医院的两点一线,梁昭甚至调侃卢诗臣现在跟提前进入退休生活的老头似的,无趣得要死。
  “对了,”梁昭问他,“明天到我们家吃饭吧?我爸最近琢磨厨艺呢,你别说,老头子手艺那是相当不错的,是个被医学事业耽误了的大厨……这周他要弄满汉全席呢,让我叫上你一起吃。”
  “你们的家宴我就不掺和了。”卢诗臣说。
  “你这人,还客气起来了……我爸妈可下命令了,让我必须请你去。”梁昭还试图劝说他。
  毕竟也认识卢诗臣不少年了,梁昭能察觉到自从和李松茗分手之后,卢诗臣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前段日子从援助关溪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更加不一样了,似乎总陷在一种孤独又忧虑的气氛之中。科室里的年轻医护们还私下里调侃,卢医生从从前的“温柔美人”变成了“忧郁美人”。近来凌老院长又去世了,作为也算是看着卢诗臣长大的长辈,梁昭的养父母也颇为担忧他。
  卢诗臣还是拒绝,不过他也知道,梁昭的养父母是真的关心他的状况,他说道:“明天我有事,真去不了,你跟方叔叔和梁阿姨说一声,下次我一定去,”
  梁昭半信半疑:“真的?”并且出于八卦本性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儿啊?”
  “私事。”卢诗臣说道。
  这是个约等于没有回答的回答,不过梁昭看了看卢诗臣的表情,确实不像是借口,而且梁昭还能够敏锐地感觉到,这件“私事”恐怕卢诗臣真的不会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是属于不能打听的“八卦”。于是梁昭只能作罢,没有再多说了。
  卢诗臣倒是真没有欺骗梁昭,他确实是有“私事”——他预约了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卢诗臣已经做了两周了,并且准备将这作为自己每周休息日的一个固定行程。
  不算上医院里对医生走流程的职业心理咨询,卢诗臣上一次做正式的心理咨询,是父母的案件发生后的那一次了,那一次之后,无论是卢诗臣,还是治疗他的心理医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是直到和周棋分手的那次,卢诗臣才发现根本没有过去。
  虽然卢诗臣意识到了自己心理上的问题,即便他还是医生,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出于某种讳疾忌医心理,从来都没有踏出这一步,而是选择了漫长的逃避。
  卢诗臣想,也许,这一次,真的应该尝试走出一步了。
  李松茗彻底结束在关溪的工作,回来三院的时候是十二月了。
  他去了关溪一年多的时间,这一回来,便被心外科的医生护士们团团地围住,李松茗一边给众人送从关溪带回来的特产,一边和他们说话。
  “我的天,李医生,你都黑了一个度了!”
  李松茗笑着说:“太阳晒多了。”
  在卫生院,时常都要去上门给许多老人看诊,风吹日晒的在所难免,李松茗比去关溪晒黑了不少,已经称得上是两个色号了。
  “李医生这叫小麦色,多健康呀!”
  “你别说,比以前还帅呢!这叫什么来着……叫野性魅力!”
  “松茗是去乡下当医生的,又不是去打猎的,怎么还冒出野性了……”
  “闭嘴,不懂就别说话,这是形容词……”
  心外科的同事们围着李松茗叽叽喳喳地问一些李松茗在关溪这一年的工作和生活,李松茗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双唇的弧度立刻加深,朝着门口叫道:
  “卢老师。”
  卢诗臣知道李松茗今天回来,只是他今天有一场手术,刚刚才结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热闹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阴暗的想法就冒了头。
  李松茗身边围着太多人了,很讨厌。
  不过李松茗叫了卢诗臣的下一秒,就从围着他的一群人之中挤了出来,朝卢诗臣走了过来,卢诗臣看着他越来越近,直到走到他面前的身影,将心中那浅浅冒头的思绪压回了心底,如同一个很寻常的前辈那样微笑:“回来了?”
  “嗯。”李松茗说,然后将卢诗臣的手抓起来,卢诗臣一愣,手微微一僵,看着办公室里的许多同事看过来的目光,想要将手抽出来,不过李松茗很快就放开了他,而卢诗臣的手心里,
  卢诗臣低头看,手心里是一块包装很简单的饴糖。
  “这个是留给你的,鱼岭的特产。”李松茗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吃的样子。卢诗臣便撕开了糖纸,
  “怎么样?”李松茗问。
  糖是软的,入口便在口腔中粘腻着,不是很工业的那种甜,有点自然清新的感觉。不过太甜了,对于卢诗臣一个喝咖啡永远不放糖的人来说,甜得发腻,甚至甜得有些牙疼。近乎极端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流淌进喉咙和胸膛,仿佛连心脏都浸泡在了糖水之中。
  但是很奇怪的,卢诗臣并不觉得讨厌。
  “很甜。”卢诗臣说。
  卢诗臣回了办公室,大家便又闲聊了一会儿。卢诗臣就站在李松茗身侧,静静地听李松茗和他妈说话,李松茗的手就放在卢诗臣的身侧,偶尔的动作间手背与手臂时不时地碰着,口腔中的甜意迟迟都没有散去,顽固地残留在舌尖。
  “对了,松茗,你找到住处了吗?”说话间,陈敏敏问李松茗。
  去关溪之前,李松茗租住的房子已经退掉了,回来自然是要重新找住处的。医院方面说刚好能腾个宿舍出来,李松茗有需要的话可以申请,不过还要过几天才能腾出来,所以如果李松茗要申请宿舍的话,这几天的住宿问题就要自己先解决。
  原本是可以去岑一飞那里暂时借住,不过岑一飞进来和那位他暗恋的邻家姐姐修成了正果,他暗恋的邻家姐姐近来回了国,和岑一飞住在了一起。虽然岑一飞说李松茗借住几天到也没什么,但李松茗并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而且毕竟岑一飞家里多了一位女性,他一个成年男人到底是不好打扰的,还是不打算去岑一飞那里。
  面对陈敏敏的问题,李松茗便说道:“可能会在酒店先住几天吧?”
  “医院附近酒店可能不好找吧。”医院附近虽然酒店还挺多的,但是外地来看病的病人有很多,酒店是常常爆满的。
  “赶巧我女朋友最近来看我,要不然就让松茗就上我那里对付几天。”有同事说。
  “要不找谁的宿舍挤一挤?反正松茗也要申请宿舍的吧?”
  同事们纷纷出着主意,卢诗臣低头看着李松茗有一次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触碰到自己手背,在同事们交谈的间隙,插了一句,说道:“要不……去我那里住吧。”


第120章 谢礼
  科里的人都很清楚,卢诗臣虽然个性温和,待人接物都没有架子,很能容许别人开玩笑,跟许多人都能打成一片,然而大家都很清楚,对于卢诗臣来说,实际上科室里的人除了梁昭属于“朋友”那一类,其余人都只能算“关系好的同事”。
  卢诗臣是个很有“领地意识”的人,就算曾经绯闻闹到那样的地步,他都从来不和别人谈论自己私人相关的一切事情,当然也不谈论别人的,秉承着一种符合社交礼仪但明显具有边界感的距离感。所以虽然他跟科室里的人看起来亲近,私下里的交际基本上约等于无。
  因此,卢诗臣提出让李松茗去他那里“借住”的时候,大家都很是惊讶。
  卢诗臣给出了相当“正当”的理由:反正之前李松茗也是在他住的小区租的房子,刚好小区里也有不少房子在出租,李松茗要是还想在这里租房子,在他那里一边借住一边看房子也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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