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途漫漫遇重山
本就摇摇欲坠的车经不起这一踹,木轴瞬间断开。
就在车马分离的刹那间,月母手起刀落,将吴山晓拦腰斩断。
他的目光还坚毅地望着唐皊安,他的手还死死地抓着月母不放。
白芜莳拉起马的缰绳,两匹马飞也似地夺命狂奔而去。
唐皊安呆住了,他的脑中好像被什么砸中了一般嗡嗡作响。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片冰凉。
吴山晓的生命结束了,他的使命也结束了。
在弥留之际,他笑了,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就算是死,也要护住那个少年,哪怕片刻的周全。
第13章 北途漫漫遇重山
唐皊安从小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从安城逃出来,可真正迈出城门的那一刻,他一点儿也不兴奋。
就在不久之前,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他而凋零。
两匹马漫无目的地奔驰在无边的原野上,现在要去哪儿,现在该去哪儿?唐皊安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事情变成了如今这样,不知道父母到底爱不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个世上。
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死。
临近傍晚,路经一片树林,白芜莳勒住了马头。
林间溪水潺潺,鸟鸣轻悦,有徐徐凉风不时吹来。
“在这儿歇会儿吧,跑了这么久了。”
白芜莳将马拴在一棵老树下,唐皊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在溪边坐下,白芜莳捧起清冽的水浇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许多。
洗了把脸后,他长舒了口气,看向唐皊安。少年像尊雕像般坐在草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眼中看不出悲喜,黯淡一片毫无光亮。
“……你还好吗?”白芜莳试探地问道。
唐皊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顺着溪水流向远方。
西南方向是他的故乡,他已经回不去了,就像流出去的溪水,再也回不到它的源头。
白芜莳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和唐皊安不一样,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感受过家的味道,没有被父母疼爱过,只有师父,给了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带他游山玩水,交给他一身本事。
“家对你很重要吧?”白芜莳问道。
唐皊安仍旧低着头,他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哑的不行:“谈不上多重要。”
“那个时候伯父伯母对你……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芜莳。”唐皊安突然开口喊了他的名字,“你还记得多少,我的样子?”
“啊?”白芜莳不解道,“这话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就在我面前吗?”
唐皊安摇了摇头:“十岁以前的我,不是我。”
“胡说什么呢。”白芜莳从溪边站起,走到唐皊安近前,“我倒是希望现在的你不是你,你变了好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了这么多?”
唐皊安突然睁大了眼,随即又将头撇向一旁。
沉默良久,他又开口道:“你不该拦着我的。”
“啊?”白芜莳一愣,不明白唐皊安在说什么。
“你要不拦着我,我就能把小年从火海里拉出来了,你要是不拦着我,我就能带着吴伯一起逃走了。”唐皊安低低地笑着说道,笑声里尽是哽咽。
“你清醒一点,你那是去送死,我能不拦着你吗?”白芜莳有些不悦。
“死吗?我刚出生时就死了。”唐皊安说着站了起来,风吹起他的发丝,少年嘴角挂着一抹不屑,“死算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谁?”白芜莳也站了起来,脸上微带愠色,“而且就算你去送死又有什么用?你能改变他们惨死的结局吗?不能就别在这儿说什么矫情话。”
“嘭!”一拳重重落在白芜莳的脸上,被打之处瞬间红了一片。
白芜莳抹了把从开裂的嘴角溢出的血,朝着唐皊安的脸就是一拳,他借势将唐皊安推倒在地,一巴掌拍在地上,震得碎石溅起。
“你疯了么!”
碎发盖在眼前,看不清唐皊安眼中的情绪,他鼻子中哼了一声,又是一拳打在白芜莳眼角,白芜莳不等他再出击,一掌扇在唐皊安脸上:“够了!”
唐皊安被这一掌扇懵了,苍白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红的掌印。
白芜莳从地上爬起,沉沉地呼出口气,叉腰望着快要沉下的夕阳,双眉紧皱。
“东西掉了。”
原来,在刚才二人撕打的时候,一个黑色袋子从唐皊安的怀里掉了出来。
唐皊安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将黑色布袋从地上拽到身边,他费力撑起沉重的身体,定睛一看,这正是吴山晓先前给他的布袋。
唐皊安凝视着布袋,手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艰难地挪动着手指打开了布袋,那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日后天降大劫,但遇贵人相助,定能化险为夷。
这是吴山晓生命中最后占的一卦,他早就算出了自己的结局,自知难逃一死,所幸在最后关头舍身保住唐皊安。
他没有办法将对唐家的仇恨放在这个二十岁的少年身上,他是月娘的后代,是月神最后的善洁,是月娘传唯一的传人。
吴山晓是土生土长的安城人,是听着月神的传说长大的。他不想看到人们所虔诚敬仰的那位仙子被玷污,所以选择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