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论陈案誓要清算182
“是,”谷梁初点头,“所以本来打算认命的柳大人听到消息后不干了,血书上告,誓要闹进京城面呈皇帝。”
“结果就被毒死了?”弓捷远不想明知故问,只是无法相信。
杀人害命就那般容易?
“他忘了自己早已不是知府,一个平民要告御状,何止关山万重?只刚动弹动弹便惊动了人。师父说后来才知道还有一种叫做‘徐徐’的毒,是好多味烈药合制的,气息极大,不知怎么硬给灌入柳大人口中的,人不立刻死,再救也救不得,眼瞅着好好的儒士突然之间失声失禁瘫倒在床不能动了,水食不纳地熬了十余日,到最后变成了金色人干方才咽气。”谷梁初的声音无甚波动,他原本也没有见过这个知府。
弓捷远的拳头却抖起来。
徐徐。
杀就罢了,还要虐杀。
这些人是怕别人不畏惧吗?
“师父得着兄长濒故的消息立刻跑死了马地往回赶,到家也没见着活气儿,可那尸首虫蝇都不去落,盖了棺还能闻到药味儿,当地衙门派来的仵作仍旧断为病亡。柳大人的妻子恨不能抒,撞死在夫君的棺木之上以昭冤屈。一怒之下,师父放火烧了祖宅,带走了柳大人唯一的儿子,心里立下誓言,此生只为报仇而活。”谷梁初似讲累了,离开桌子走了几步。
弓捷远的身体粘到了凳子上。
从前他只知道替父亲屈替边关将士们屈,竟想不到人间还有此等险恶之事。
“你知道那个儿子是谁吗?”谷梁初立在窗边,问。
“是谁?”弓捷远问。
“就是郭全。”谷梁初说。
“郭全?”弓捷远又吃一惊。
“郭全!”谷梁初点了点头,“郭全,国权,或者城郭安全。谁知道呢?总之师父是有深意的吧?”
“你师父知道他们……”弓捷远眼前都是周阁珍那张挂着虚伪笑意的脸,狠狠咬了咬牙,“是许多人?”
谷梁初点了点头,“师父先知道,孤才知道。”
弓捷远沉默了半晌儿才又开口,“柳大人只留下一个儿子,走时想必甚为年轻。”
“刚刚二十九岁,”谷梁初道,“端的是年轻知府。本来前途无量,折在一个耿直。”
“他不是折在耿直上,”弓捷远摇了摇头,不留情面地说,“他折在世道不公帝王也不长眼睛。黑商贪官皆该杀的,可是听了他们谗言的人呢?是谁做主贬了柳大人的官?”
谷梁初默然不语。
弓捷远的外祖受诬入狱,按道理,也不该死得那样快。其中细情他也没弄清楚,总之诛官是要御批的,沈同知确实亡于开武皇帝之手。弓捷远与谷梁家,有世仇。
“你道他为什么成了布衣还要冒死告状?”弓捷远继续说,“我想不只为了义气,大概是觉得不肯同流合污的人太难得了。”
“你知道那个被连累的人是谁吗?”谷梁初不打算再隐瞒,嗓音低沉而又坚定。
“是谁?”弓捷远的眼皮突然毫无征兆地搐了一搐。
“是你的外祖。”谷梁初缓慢地说,“他和你舅舅们都因那场冤案被杀了头,女眷们也失散在流放的路上,只剩一个沈姿绰遇到了弓将军。其他的,”王爷吸一口气,“都已无法查找。”
弓捷远愣在桌边不动弹了。
直到谷矫将炸鱼送了进来。
谷梁初转回桌边来,拈起一条炸得弯弯的干鱼看着,“太湖也盛产好鱼,你这偏好,大概是随了母家。”
弓捷远的声音又轻又飘,“是真的吗?你……怎么都知道?”
“这案子是都察院负责的,二十几年前的范佑非但没进吏部,甚至也还没有做到御史,就在都察院里当小经历,却比如今的尚川年轻有为,很得上峰赏识。这案子他出力不小,只要留心查访,扯线就提起来一串。”谷梁初答了这问。
“我要翻案。”弓捷远想也不想。
“皇帝都换了。”谷梁初又摇了摇头,“埋在土里的人早超生了。改朝换代这么一洗,当时参与的墨吏也没剩下几个得善终的,除了周阁珍确实参与其中,范佑这样的家伙也就是跟着提提鞋,算不上主恶。如今翻案不是紧迫之事,紧迫的是那些黑商还在,他们世世代代盘根错节,只要不清除掉,就会左右着周阁珍和范佑这样的人一起一起地制造冤屈害人性命。他们敢毒朝廷命官,敢污正直的人贪墨,更敢吸光平民百姓的血汗,这些人已经不是人,是飞在大祁国境里的巨大蚊蚋,仗着体硕身肥横行无忌,必须除掉。”
“咱们有那么大的手吗?”弓捷远血流加速,有些口干舌燥,也有些焦虑。
“分割!肢解!”谷梁初眼中杀意毕现,“在那之前,得先摸出全貌,才能找到下刀的地方。”
“我等不及了。”弓捷远不再害怕这样的谷梁初,他凝视着这个人的脸,有点儿依赖又满带了委屈地说。
“别急。”谷梁初轻轻地道,“咱们的宁王爷就要回来了。”
七天后,宁王谷梁厚的劳军之行圆满结束,人在傍晚时分进了燕京城,不能立刻进宫,先回了王府。
冯锦得着报告就烦躁地挠脑袋,“最不爱干这种要打口舌机锋的破事儿。”
冯季瞧着自己主子,“那是去还是不去?”
“能不去吗?”冯锦无可奈何地站起身,“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