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4
他温声款款,体贴得好像一捧温泉煨到人心坎上。
裴途闭闭眼,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转过身要抱他,又喊他宝贝。
李星漠很安静,很乖顺地躺进这个怀抱,感觉烟味比往常更重,这绝对是心里有事。不过他也没再追问,只是手抚上裴途的胸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来点去,等着裴途开口。
果然等没一会儿,裴途说:“社交平台看了没?”
社交平台?李星漠嗯一声,脑子转起来,社交平台,关于裴途的还有什么事?就只有……
徐写易。
果然他听见裴途一字一句地说:
“国内媒体的嘴,阴阳怪气暗箭伤人,比国外也不遑多让……”
“……小徐哪见过这种阵仗?恨不得小学同学都跳出来。”
“这些都没办法……”
“只有到节目组探班,稍微可以做点文章。”
最后裴途说:“漠漠宝贝,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你顶一顶,裴哥是不是去看过你?看过吧?也不算你说谎骗人,好不好?”
男人嘴上说个不停,连带着胸腔震动,一鼓一停响在李星漠耳边,震耳欲聋。李星漠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别的传闻,诸如高中是同学,诸如两家是邻居,这些没有办法,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否认哪一件都是说谎,而谎言总有勘破的一天,只有这回的节目组探班,李星漠你去认吧,认下来裴途是去找你,不是去找小徐。
是啊我不算是说谎骗人,我算什么呢?我算是个挡箭牌。一切你的小徐不能承受的阵仗和伤害,我都可以承受,是吧。
不然呢。
我不会疼,不会难过,不会怨恨,我会无怨无悔。是这样吗。
李星漠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哭,但意外发现并没有,一丁点流眼泪的意思都没有,眼睛里干涩得跟站在沙漠吹过半小时的风一样。
他说:“裴哥,咱的合同没这一条。”
没什么情分可谈,没什么委屈能提,只能说一句合同,不好意思,合同里没有顶缸这一项吧。
裴途撑起身,把他从怀里剥出来审视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千算万算,裴途从没有想过李星漠居然,竟然违背自己的意思?不是撒娇不是闹脾气,而是脸上面无表情,闭着眼屏蔽交流,直接拒绝。
三年了,不对,更早,甚至是两个人还没滚上床的时候,那个时候起,李星漠就从没有忤逆过他。
裴途伸手推一推李星漠的肩,又问一次到底行不行,李星漠一直闭眼不说话,最后身边一冷,是裴途起身离开。没人说话,房间里只有鼓鼓捣捣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穿衣服,随即门锁的声音响起,打开又关上,裴途走了。
房间里剩下李星漠一个人,还有空调嗡嗡嗡的声音。
奇怪,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也是,刚才两个人动静那么吵,谁能听见这些细枝末节。后来倒是不吵,但也没人注意。
忽然有点冷,李星漠胡乱抓开被子盖在身上。他有点困,但是同时又很清醒,酒店,微凉的空调,一个人的双人床,这些场景都好熟悉。
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趁虚而入,一点一滴占据李星漠的脑海。
那时他几岁?二十三?二十四?华音的课程即将结业,毕业大演,所有应届毕业生各自紧锣密鼓,最后在同一个夜晚放声高歌,所学所思都在这一场歌会里,所有的壮志和所有的梦想,明日未可知,今夜请绽放,每个人都拿出看家本事,站在台上唱自己,唱未来。
只有李星漠,选一首安安静静的情歌,没有高音也没有什么炫技,他知道歌曲的词曲作者就在台下听着,因此他选这首歌唱给他听。
裴途。
本科时代昼夜无阻守在他的直播间,替他解决官司,恢复自由身,然后带他出道签公司做专辑,又亲自辅导他,帮他考入梦寐以求的学府进修。默默的守候和陪伴,生活上和学业上毫不吝惜的资助,每一个生日颇费心思的礼物,每一天每一堂课的接送,李星漠曾经非常无措,这是……追求吗?
不然呢。
他一名不值,从高中起就喜欢的偶像天天围着他转,能是为什么?他很早就问过,隐约是刚刚从繁杂的官司当中脱身的时候,他问裴途他该怎么报答,裴途揉着他的头发,说你什么都不要做,我不图你的报答。
那还能是图什么?他忐忑极了。
可是所有焦虑都在毕业那天尘埃落定,他于那一晚下定决心,有什么呢,裴途想要什么,他给就好了,只要他有。
只要他有。
毕业演出结束,他坐上裴途的副驾,不好意思地问,裴哥,我唱的还行吗。
那时其实他已经出道,大小舞台都上过,可这一句问出口还是说不出的惴惴,裴途望着他也久久无言。车外是安静又黑暗的校园马路,唯余的一束路灯打进裴途的眼睛,又折射到车窗玻璃和后视镜上,李星漠只觉得自己被裴途的眼神包围,密不透风。
裴途吻他,首次地,轻柔又小心地,那时候他以为,来临的是爱情。
后来裴途把他带到酒店,两人一路从房间门口吻到床上,裴途抱着他,他带着巨大的惶恐和紧张,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搁,裴途不厌其烦地温柔爱抚,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他是第一次但被很好地照顾,几乎没有感到什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