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83
柚木溪再三推拒,却抵不过小朋友不知从何而来的决心,最终只能哭笑不得地收下了礼物。
她抱着熊前前后后揉了一遍,才发现屁股处光秃秃的一块,还能摸到线头,应该是平时没少嚯嚯,所以尾巴掉了,但整只玩偶都散发出太阳晒过暖烘烘的味道,看样子为了送她,还提前清洗了一道。
她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双目放空地躺在床上,陷入纠结。
总觉得……目前是难得适合和太宰掰扯清楚的好时机。
中原中也一语惊醒梦中人,彻底把她从回避亲密关系的乌龟壳里拖拽出来,也让她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一直都搞反了顺序,比起是否要留在动漫世界,她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响应太宰的心意。
不,又错了,最最首要的,是确定自己的心意才对。
柚木溪看着天花板,开始一点点地进行复盘、剖析。
这点其实也很简单,她本身确实是对太宰治抱有好感的,所以才会在答应与不答应、留与不留之间辗转反侧。
那么,这份好感到底有多少呢?
柚木溪尝试去量化它。
单从两个世界本身进行分析,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平凡世界,无疑才是她更熟悉、也更适应的“家乡”。
而她被绊住脚步的只有一点,陷入选择困难的也只有一点。
——那不是太宰存在的世界。
那么,要如何对这份好感进行有效的评估?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柚木溪其实一向信奉交流是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但太宰治实在是太善长用言语蛊惑人心了,总让人担心不知不觉被对方带进沟里。
她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爬起来坐好,把玩偶扶正,然后拿出一根灰色蒲公英,一巴掌拍在玩偶熊上。
撇除美颜因素的干扰,来吧,让她直面太宰治的灵魂!
熊熊的玻璃眼珠亮了亮,紧接着,一道惊喜的男声从他的身体里传出:“小姐!”
柚木溪莫名有些想笑,但憋住了。
太宰治歪歪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明明二人应该是坐在同一水平线上,他却要仰头才能看见对方,于是迅速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并配合地发出了大惊失色的声音:“哇啊!这是怎么回事!”
柚木溪捏捏他的爪爪:“别演。”
“没有演哦。”太宰治蹭蹭她的手,语气软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这么个东西身上,就是会很惊讶嘛——小姐这次怎么不找掩护,肯单独和我见面了?”
柚木溪没有说话。
太宰治于是耐心地等待着,明明看不出眼神、看不出表情,却好像温柔的水流,无孔不入,将她层层包裹。
“你喜欢我。”她终于打出了第一个直球:“刚巧,我也喜欢你。”
“哎呀,是两情相悦呢。”他毫不意外,声音甜得像蜜糖,话锋却一转,道:“但有一点不对哦。”
“?”
“我对小姐,是爱啊。”他慢声纠正道。
……爱?
柚木溪实在没忍住露出犹疑的眼神。
太宰治很容易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或者说,大概是一开始就打算好好交流,柚木溪全然不设防,在他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啊……爱这种东西,一定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又或者在惊心动魄的事件中才能形成吗?”
“……不然呢?”
爱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像美酒一样,需要经过长久的发酵,才能散发出馥郁的芬芳吗?
“哎呀,真是糟糕的爱情观。”
他举起爪爪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答案是不需要——完全不需要哦!”
“虽然有日久生情这种说法,但一见钟情也是有的呀。至于后者,吊桥效应的确更容易引发心动的情绪,但这世上绝大多数普通人,上哪儿去经历这些事情呢?他们的爱情,不都是产生于平凡的日常吗?”
他说道:“所以我和小姐,只是简简单单——灵魂上的契合哦。”
柚木溪被他说得有些脸热,抿了抿唇道:“这么说也太……”
“小姐哭过吧?”
他突然凑上前,绒毛贴在柚木溪脸上,玻璃眼珠则印上她的眼角,冰冰凉凉,像是某种奇怪的熨贴:“是因为发现自己糟糕的情感状况了吗?”
“……算是吧。”
经过四五个小时,柚木溪确认自己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和“哭过”联系的起来的表现,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
“因为小姐主动找我了呀。”
明明是玩偶熊的身体,但就这样近距离地对视着,她还是有些恍神,仿佛总能透过它,看到屈居其中的灵魂。
“不是这样的话,单靠我自己,恐怕还要费好多力气和时间呢。”
他语气哀婉,仿佛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一般。
柚木溪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虽然没能想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但……的确是这样没错。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误打误撞把她点醒,她大概还能纠结和逃避上好一阵,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见面的主动权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小姐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熊熊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近无可近,但莫名的,太宰治每说一句话,都让柚木溪感到他还在挤占自己的生存空间,像密网和水流,好像铁了心,一定要把她从保护壳中逼出来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