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蝶恋花(七)
在她眼里,他仅是她的赘婿,并不是独一无二,也绝非不可替代。
内里那颗心蓦就酸涩无比,男人忍不住自嘲一笑,道:“是啊,你是身居高位的女君,大可以在蓬莱纳个三夫四郎……”
他眸底阴云翻滚,前所未有的挫败感缠绕上心头,说出来的话便愈发咄咄逼人,“……云昶,还有那条蛟龙,哪怕是本帅,都只不过是你池子里的一条鱼!”
梓菱这下彻底懵了,全然没料到,在他心里,她竟是如此不堪?
说不清是气恼还是难过,那双莹澈的水眸愈渐泛红。
像是要与之较量,梓菱不甘示弱道:“对,本君就是喜欢漂亮男人,见一个,收一个,怎么了?”
见她眼睫颤动,似是身形也在微微打颤,明显就是开始说气话了。
哪吒眉宇深锁,突然觉得方才的话说得有些重,可又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挽回之言。
“三太子后悔了是么?”梓菱内心如坠冰窖,一字一句也泛着凉意,“行,那就当你从未打过那劳什子擂台……我们之间,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眉眼凌冽,忍不住扬声:“回你的天庭去吧,本君不要你了!”
撂下这句,她便转身跑出了房门。
虽是话语决绝,可哪吒明显捕捉到了她眸中的闪烁。
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男人瞳孔遽缩。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早就不是月姝了,岂能容得下他的厉声质问?
心头陡生慌乱,哪吒下意识迈步,可不过数寸,便又顿在原地,背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她有她女君的尊严,可他又何尝没有身为男儿的自尊呢?
五味陈杂的感觉于心间肆意弥漫,他脑中思绪纷乱,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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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菱回到羲和轩时,盈蕊已经将屋子收拾干净了。
甫一进门,她就闭上了门扉,将自己关在房内,谁也没理。
“女君——”
盈蕊站在廊下再一次试探,可里头的人仍旧不出声,她也只好放弃。
偃旗息鼓般地走下台阶,盈蕊来到院中。
那厢尚茗凑近,尤在为三太子鸣不平:“……要是我,我也生气!”
“好了,别说了,女君这会子肯定正伤心呢!”知晓那二人当是吵了一架,而梓菱这副模样也绝非仅是生气,盈蕊担忧之余,心疼更甚。
她拉着对方往外走,唯恐被梓菱听见,“你这人怎的胳膊肘往外拐啊?”
“你是不知道,女君为了同三太子双修,做了多少准备?”盈蕊简直要哭了。
那小衣她没日没夜做了整整两日,手指头都磨红了呢!
还有那些熏香和铃兰花……
就连《玉女十八式》,女君都研读了将近一月!
盈蕊为之扼腕,心下忿忿道:三太子,一定会后悔的!
房内幽阒无声,几缕烈阳自门扉透入,倾洒而下,将铺于地面的那张羊绒毯染上金黄。
梓菱抱膝坐在软塌上,眸中光影流转,可那双眼幽深沉淡,无波无澜,仿若光亮只得浮于表面,透不进一丝入眼底。
——“若我不是天庭的中坛元帅,李家的三太子,现在与你双修的,应当就是其他人了吧?”
——“哪怕是本帅,都只不过是你池子里的一条鱼!”
男人的声音像藤蔓一般在她脑子里肆虐生长,揪得她头昏脑涨,呼吸不畅。
他怎的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好不容易忍下的酸涩再度漫上眼眶。
三千年了,自从羲和女神沉寂之后,她再未落过泪,可是此刻,她真的好想哭。
梓菱揉了揉胸口,试图舒缓内里的瘀滞。
这种感觉好奇怪,她为何会如此?
是因为被羞辱而气到委屈么?
还是因为羞辱她的人是他?
抑或是,因为她不要他了?
梓菱搞不明白,索性埋首进臂弯里,将双眸阖上,好让自个儿冷静些。
但那双手仍旧不可抑地收紧,呈发-抖之势,将衣裙攥出深深的褶皱。
本想着,今日无论是趴着,跪着,哪怕是让他再将那劳什子射她嘴里,只要能让他消气,任何方式,她都欣然接受。
可万万没想到,在他心里,她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梓菱忍不住轻嗤一声,自臂弯间溢出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哽咽。
她怎可以这样快就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男人呢?
男人有多不靠谱,难道羲和女神没有语重心长地教导过么?
她一定是疯了,从给“云昶”写婚书那时起就疯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
不!
是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出自《孙子兵法》
第36章 蝶恋花(七)
整整一下午,蓬莱众人都未见梓菱走出房门。
直到入了夜,盈蕊才再次敲门,准备服侍梓菱沐浴。
毕竟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们家女君只怕都不能忍受一日不沐浴的。
云海苍茫,繁星熠熠。
羲和轩笼罩在溶溶月色下,清雅静谧,唯有后院内水声潺潺,幽香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