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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更不痛快,问他:“是什么人?”
通报的回得有点结巴:“是……是欧阳国师的人。”
“这尊神来找我做什么?!”李哲吓了一跳,原地转了两圈说,“去告诉他,本王去送二哥了,不在。”
通报的人一下苦了脸色:“那人说,国师知道大王在府里,要是不肯见,国师只好亲自来了。”
“别别别,好生招待着,我这就来。”李哲忙叫人下去,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阵,最终是去找韦氏商议了。
这厢易水揣着欧阳明日的拜贴,进了英王府,这看看那瞅瞅,带路的都觉得他像个傻小子。府院深,七拐八拐,能绕得人找不着东西。
正走间,易水猛地停下来,后面的人差点撞上去。他拽住带路的问:“英王府里,是不是有个叫郑吉的人?”
带路的犹豫一阵,还是回道:“是有这么个人,今日告病,不在班上,怎么着,公子认识?”
易水笑了笑,并未回答,似只是随口一问。
红墙夹道通深处,一重重拱门偏扉,曲进曲出,垂檐低宇,仍然王府气派。宠者独主一院,郑吉所居处,无人敢贸进。
如今这屋门紧闭,还被桌椅堵着,满地的碎帛裂器,尽是狼藉,不知□□了几回,多大的怒怨。
床榻上沁了黑色血渍,郑吉卧趴着,已失了人形,狐尾轻颤,妖爪扣一方扭曲铜镜,捂着半张脸,另半张脸已苍白得如同死人,痛苦狰狞,美貌已成恶鬼之像。
完好无损的皮肤竟连串地渗出血珠来,这痛苦如千万毒蚁钻到了骨髓里,疯狂撕咬血肉,一团压着一团,蛀空这具身体,扯开平整的皮,似乎就要涌出亿万针尖大的毒虫,裹着红白碎肉,那场景就是想一想,都能叫郑吉吐出来。
手腕上黑红的痕迹,正是被天机金线缠过的地方,这一切恐怖都来自于此。
坑洼扭曲的铜镜里忽多出个墨青的人影,笑得温婉,带着无比虚假的同情,说:“你着样子实叫人不忍多看,不过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
郑吉已完全顾不得自己的野心和仇恨,他伸手去抓易水的衣服,只想求救,却猛一下发不出声来,他眼里生的欲望已是燃尽理智的火,胜过一切。
易水只小撤半步,躲开了郑吉,说道:“毒蛊,巫诅,鬼契,还有那些所谓秘术,主人无一不精,有趣的手段多的是,只是不想用罢了,要活得长久就不该自讨苦吃。”
这些话被郑吉听到了心里,衍生出的唯有恐惧而已,他捂住嘴什么也说不得,血沫子从指缝溢出来,他几乎想流泪。
“这饿鬼契不过是主人很久以前无意结的,今日午时便会失效,不过在此之前,你不用想着能少受半分折磨。”易水的脸已如他的剑一般冷,这些话平淡好比白水,而他看到郑吉迷茫而蓄满泪的眼睛,一下有些失控,上去掐住了郑吉的下巴。
在郑吉的认识里,一个入尘的天仙和他的剑灵,必然属于正道与光明,而他早已甘愿堕落为恶,是他要夺别人的命,可是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活了百余年,仍然活得幼稚。
易水已略微失了平静,狠狠压抑着说道:“你很委屈么?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和主人比起来,简直好得让人嫉妒!”
已经凝成实质的杀意让郑吉浑身一冷,墨青剑灵已消逝于虚无,如同一缕云烟。
饿鬼,看不到,摸不着,微如尘,多如蝗,没有丝毫逃脱的办法,无数饿鬼噬咬,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在午时的太阳拂下暖光时,猝然停滞,身体没有一丝不适,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郑吉微蜷了身体,去望窗外的天空,泪未干涸的眼里只有苍茫。
已为国师的欧阳明日,在御赐的府邸中小睡,榻上金衣堆委,佳人如梦。
他似是被惊醒,额上汗珠方落,面白如金纸,更衬眉心一点艳。欧阳明日魂不守舍,这夏天的热能化了人去,看过左右却不见人,半撑起的身体已被揽扶住。
欧阳明日愣了阵,很是意外:“慕容?!”
慕容紫英见他恍惚,心念由生,竟缓缓环抱住欧阳明日的腰,而欧阳明日果真毫无反应,许久之后,他的一声轻笑才唤醒了欧阳明日。
几乎是下意识的,欧阳明日带着细微的急切,冷道:“尊卑有别,莫要如此放肆。”
然而这一次却是无用的,慕容紫英没有听听的话,只是靠着欧阳明日后颈,什么也不说,而欧阳明日似乎立刻忘了他的无礼。
“也是我一时之怒,不过百年修为的半妖,这般磨弄小狐狸,实在太过了些。”欧阳明日自语。
慕容紫英皱眉问道:“殿下对那狐妖为何如此上心?”
欧阳明日轻轻叹气,他似乎不想解释,沉默了许久,他扣住了慕容紫英的手,终是说道:“他与我太过相似,看到他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他与我一样从不奢望被他人救赎,我又如何忍心呢……”
慕容紫英的手被挪了开,他仍是不语,只听欧阳明日带着些许严厉,斥道:“不可胡闹。”
可哪里有真的怒意,些微不悦也成了无奈,欧阳明日竟已如此纵容他,可越是纵容,却越不能使其满足。
爱欲无穷,不可抑止。
易水英王府一行的任务,本就与郑吉没有半点关系,如此自作主张,欧阳明日也是料不到的。他此来只是劝英王去给李贤送行,并将欧阳明日的一封信转交给李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