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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欧阳明日回来,母亲和妹妹便会常来看望,有什么好的东西也都会拿给他,也免他见了欧阳飞鹰场面尴尬,几个月过得也算惬意。
三两杆修竹,四五点落花。初夏才至,一树雪梨花就没了魂,被欧阳明日的琴音勾下树来。
欧阳明日忽然停了弹奏,摘去肩上花瓣,看着琴弦上莹玉梨花色,自语道:“春来化冰,夏影渐长,这一个春天都过去了。”
他将花瓣拂去,转头对易水道:“你须得去琼华一趟,请个人来。”
欧阳明日修书一封,让易水去请慕容紫英。
信上只有一句话:本宫所予之物,可当归还?
昆仑之巅距江南水乡自然十分遥远,御剑飞行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到,欧阳明日到底不能站立行走,虽有灵力也是诸多不便,府里的丫环做事又不合他心意,没有易水侍奉,连个好好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也才半天多工夫,就觉得心里不顺。
清晨沐浴,易水正赶在欧阳明日出浴前回来,在门外禀道:“主人,慕容紫英已到。”
门内传来些许水声,欧阳明日道:“差人带他去沐浴歇息,你进来侍候。”
易水候在屏风外,待欧阳明日出浴,为他整衣,束发,戴冠,花了足有半个时辰,然后推着他去慕容紫英的房间。
花香肆意入水廊,叶影镂出珍珠来,金色阳光在房间里跳跃不停,朱红漆色艳丽无比,榻上安静躺着一个蓝褂白衣的少年。
慕容紫英果然是睡下了,木轮滚动的声音也未能惊动他,欧阳明日让易水将他推到榻前,就叫易水候在门外。
少年也快到了加冠的年纪,俊秀更胜当年,面如冠玉,剑眉凤目,即使安睡,眉目间也是一股清凛,沉稳更甚。
欧阳明日看向靠在一旁的剑,慕容紫英的佩剑,斜勾唇角,振出手上天机金线,缠住榻上薄衾,轻轻拉起为慕容紫英盖上。
“怎么感觉,还是没有长大呢。”欧阳明日摇头轻喃,手指虚绕,便收回了慕容紫英手腕上的琴弦。
榻上人似有所觉,睫羽轻颤。
“殿下。”
慕容紫英凭感觉就能认出来人,可等他睁眼,却再说不出话来。
公子不过弱冠,与他年龄相仿,金冠锦衣,姿容绝美,尊贵凌人,浅带清傲笑意,人间紫陌红尘,不及他眉心一点朱砂。
这一双榄尽三千世界的眼眸,亦是未变,只是桃花春水,更添柔情,叫人不敢直视。
一眼,倾了心神,一眼,入了魔障。
“殿下。”慕容紫英一个翻身跳下榻来,行了一礼道,“殿下让紫英送还的东西,紫英已经还了。”
欧阳明日微挑眉,转动木轮不再面对床榻,又缠起冠缨来,问道:“这便急着要走?”
慕容紫英此时才注意到他不能行动的双腿,心下很是震惊,却看不出情绪来,只听他闷声道:“殿下,紫英并非此意。”
手指上金色柔带翻卷着,欧阳明日一双桃花眼看着他,静默一阵,却是强调道:“欧阳明日。”
“紫英……只识得太子殿下。”慕容紫英说出这句话,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只是这么说了,甚至他自己都不懂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欧阳明日愣了愣,冠缨自指间滑落,他眼里的华彩变得有些莫名,看着慕容紫英冷如覆霜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清朗之声里满是兴味愉悦。
“好,好,好。”欧阳明日一连说了三个好,秀眉扬起,笑意满盈,对慕容紫英道,“既然如此,再多说辞都是无用,我只问你,可愿护本宫周全?”
慕容紫英为难道:“紫英自当效力,可……”
欧阳明日抬手截了他的话:“本宫自有法向琼华借人,慕容无须有此顾虑。”
慕容紫英极浅地勾了下唇角,欧阳明日看见了,他也在笑,笑得十分雅致,却似带了讥诮。
三日后启程,欧阳明日并未亲自回都督府与母亲道别,而向琼华借人,在易水去请慕容紫英时已经成了。
欧阳明日将半卷《千星子》给易水,让他以此为条件,向琼华掌门借人,就算掌门不允,那个欲逆天而行的人也定会想办法答应了,这半卷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有人追查易水,所以在掌门答应借人之后,欧阳明日还让易水告知了自己的名姓,并且向掌门要了回信。
那些欲扰乱国运的人人由他亲自处理为好,也免得中间有什么差错。
第二十二回
七月初,正是夏盛时候,北方艳阳火燎人,欢喜镇上酒香雾,三街两市风物杂,坊里户前闻胡歌。
欢喜小镇却不算小,离长安近些便多了几分繁华,此处应该产好酒,欧阳明日一入镇,便时时闻见或浓或浅的酒香,也叫他想小酌几杯。
欧阳明日看向慕容紫英,手中玉萧却是指着易水道:“去安排吧。”
市上买卖忙,人来人往行匆匆,游人闲走不怕热,各样店铺小摊,高楼深巷,诸般生意,新奇物什,慕容紫英也忍不住多瞧。
欧阳明日捻起鬓发,笑问道:“一路来也算行得急,慕容今日可有心思逛逛集市?”
慕容紫英自然意动,他抿了抿嘴,却道:“并非不承殿下好意,然我当一心清修,此举怕不妥。”
“你呀。”欧阳明日深觉无奈,到底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