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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妖拢聚,结界幽幽散出暖意,附近雪灵子尽数消融。凤来琴穗与焚寂相合,阳胜于阴,则寒雪退去。剑光密如急雨,易水在结界外四处击杀,尸体堆积得像砌了一道墙,慕容紫英也无意帮他。
寒风从窗户往屋里扑,却带出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潮冷的暗夜里涌动了群妖,慕容紫英一惊,浑身紧绷立刻飞身过去,被易水剑在半空硬截下来,震得他落地退了好几步。
易水横剑阻在客栈门前,喝道:“主人有令,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接近。”
“他在干什么!”慕容紫英恐焚寂有变,亦担心太子遇险,而易水既然拦下他,有事的就绝不会是太子。
血煞巨浪一般扑冲下来,慕容紫英本就受了内伤,此时被压得一口血梗在喉咙,脸色苍白冷汗淋漓,巫咸加于剑上的禁制被彻底摧毁,海啸般的煞气让不少妖物直接魂飞魄散。
慕容紫英张嘴,血就涌了出来,他一瞬不瞬盯着易水,咳出一口血,冷道:“让开。”
易水更是向慕容紫英逼近了半步:“若要上前,就杀了我。”
“焚寂异动事关六界,即便是殿下,他也担不得。”慕容紫英眼露杀意,他手中的剑铮然微鸣,上面的血被滴滴震落,如一个兴奋的战士。
易水勾起嘴角,竟是和太子极为相似,叫人分不清是讽刺是温柔,轻声说:“易水遵主人令,也是无关六界。”
慕容紫英出手,刹那间剑光乍破,清华断雪。两柄可称绝妙之剑,皆未锻造到顶峰,这本该倾世一战,却都是少年江湖,意气轻狂。慕容紫英冰寒之属,剑攻厚重如斧又轻巧似针,如北国白凤鸿鹄,身处风穴,剑成冰羽,凤鸣长空,千山万壑之势竟一时压得易水这个剑灵也战得吃力。
鲜血绘成的繁冗古阵铺了小半个屋子,神秘沉重的气息如它的历史叫人喘不过气来,焚寂悬在这古阵之中,高涨的煞气又潮水般骤然落下。血腥充斥了所有感官,被煞气缠裹的太子长琴盘坐于剑前,血从他腕上滴流不断导入阵中,双目中无边无际的怨毒与憎恨,暴戾几乎席卷了他整个灵魂,战神天性的杀欲叫嚣着。
可他那怕痛得万蚁蚀骨,那怕神智泯灭无几,那怕已是肉体凡胎,汗如泼雨颤栗不住,竟似还秉着上古之神刻到骨髓命魂里的傲,生生未能挪动半毫!
那紧蹙的眉心凝出圆润如珠,赤红如血的煞灵印痕,竟似一颗出尘绝艳的朱砂痣。
在这具身体里无法使用灵力,只能以血引之法唤出剑中半魂,凭这具身体和深入他魂中强盛的龙脉之息,更凭同魂同源永远无法阻隔,至死不休的相吸相引。剑中命魂四魄几乎被长琴尽数纳入原身凤来,可最后一缕中枢魄却被死死封于剑中,乃因女娲于剑成不久亲下的封禁,即使过了千年神力已弱,也任他魂魄相引,龙脉相融,扣住这一缕灵魄半点不能撼动。
中枢魄与命魂为一体,中枢魄不全,则命魂不全,命魂不全,不可轮回。
这叫太子长琴,如何能甘心。看到焚寂时有多大的欣喜,现在他就有多大的怨恨,恨不能杀尽仙神,指天道质问,问为何这天浩瀚,这六界宽广,却容不得他太子长琴。
焚寂剑上红芒一弱,忽然死去了一般,坠落在地上,余声未尽,长琴手腕上的伤口已自行愈合,看不出一点痕迹。他因失血过多而虚弱苍白,冷得像掉进了冰水里,浑身都麻木起来,眉心朱砂时隐时现。
剑中半魂煞气过重,两魂一时不能完全相融,煞气被长琴锁入凤来原身,这凤来琴是长琴神修之本,虽尚不全,也自可压制。
太子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满地的血符收拢,都钻到了黯淡不少的剑身里。以前焚寂虽有命魂四魄,却没有主智的天冲灵慧两魄,故而一直有灵无识,过了千年也没修成能化于剑外的剑灵,若有一天,这血中龙脉之息能助一缕中枢魄化形,必会来找长琴。
就算大唐国运不长,他太子长琴也等得起了,只要能将凤来重塑,那一缕残魂也于他无用。
第十三回
清晨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照得满世界金灿灿的一片,看得人神清气爽,心情都飞扬起来。
新雪盖了一层,客栈门前干净得连半个脚印都没有,简直是铺了上等的白绒毯,看得人舍不得踩。十步之外,三百具甲骑兵把客栈包围得严严实实,吓得整条街都没人敢靠近,家家把门关得死紧,骑兵围成一圈全不动弹,只有偶尔几下战马踏蹄响鼻的声音,还能提醒他们的存在。
屋里也没个伙计的人影,易水侍奉在李建成身侧,已经三次撤换主人面前那杯晾着的热茶,即使这杯茶一直没被碰过。
巫姑躺在隔壁,其他人都聚在这里,李建成在念方子,他已说了半个时辰,却仍没有说完。要同时解巫姑所中的几种妖毒,治愈她所受的内伤,清毒后的调理,各种药物相生相克,其搭配和熬制,日常饮食住行要忌的要加的,对他来说自然手到擒来,可细讲却费事得很。韩辛子趴在桌上奋笔急书,生怕少记他只字半句。
女娃聪慧也只有七岁,许多写不出的字,都是她身旁的慕容紫英提说,昨夜易水伤了慕容紫英持剑的右手,七日内都不能使力,也无法代笔。太子将焚寂还予幽都,还开方治巫姑的伤,昨夜变故究竟是什么,究竟因何而起,究竟是何结果,他慕容紫英此行似乎什么都不知晓,就已无事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