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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胜回头冲他一笑,眨了眨眼。
这是叶沉香的幻境,可欧阳少恭已经左右了一切。
明亮的眼睛一眨,这世界也似变了模样。
红纱帐暖,红烛易销。
倏尔已是夜色深沉,满室红烛垂泪,榻上龙凤穿花,谁手中酒杯落下,溅湿了锦被牡丹。
紫胤连酒杯也拿不住,腰肢软得站立难成,只能依靠着环抱自己的人,欧阳少恭一身赤红襦裙,广袖鸳鸯成对,抚摸他的眉眼,吻得紫胤情动难耐。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玩儿……”紫胤身上素白的衣衫,也变得艳红无比,腰间的手指轻轻挑弄,熟悉的诱惑让他失了力气。
“不要这么说,小慕容。”欧阳少恭放开他,退了两步,“现世里做不到的事,我在幻境里小小满足一下,也不算罪过啊。”
紫胤失去支撑的力道,只好坐在榻上,轻喘着笑道:“我竟从来不知道,你想与我结为夫妻。”
欧阳少恭拿过红烛旁的合卺杯,递到他唇边,却被紫胤挡开,无奈道:“你再这样,一会儿若需我帮忙,我可无能为力。”
“不闹你。”欧阳少恭笑起来,红烛下,更映得温柔明艳,竟似有几分妩媚,他将酒杯放在紫胤手中,折起广袖,便又拿出一只合卺杯,“你我饮下此酒,也算作夫妻了。”
他说得认真,桃花眼里的风情不再,只看着眼前的人,温柔而沉重,甚至压得人喘不过气。
紫胤的手指抵着酒杯,一仰头,就饮尽了酒,翻过酒杯,静静看着他,欧阳少恭见此一笑,挽袖垂眸,亦饮尽了杯中酒。
夜风凄冷,红灯笼摇摇晃晃,发出咯吱的声音。
这对新成的夫妻还没有时间甜蜜,欧阳少恭看向禁闭的门,拉起紫胤一同出去。
门关上时,欧阳少恭还是来时模样,幽兰的广袖襦裙,负七弦古琴,走起路来,红色琴穗摇晃,打在琴身上。紫胤峨冠深衣,绣着蔚蓝的水云流纹,华发落肩,眸如霜雪,只是那唇角浅笑,却似柔花绽放。
“方才是小兰。”欧阳少恭道。他握着紫胤的手,走过深院长廊,满处如血红色,没有丝毫声息。
血从剑上滴落,晋磊提着红色灯笼,将寒凛的剑照地暖如火焰。他赤红的吉服沾满血腥,踏过地上的尸体,缓缓走向正堂,平静,漠然。
叶沉香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喜堂中央,红色帷幔随风飘荡,搅动着血腥气。
她闭着眼睛,好似失去生息,面容精致美丽,双手放在膝上,笔直端正。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她突然开口:“贺文君死了。”
晋磊僵立在门外,直直对着她,提着灯笼的手突然一颤,没有丝毫犹豫,剑锋刺向她咽喉。
带血的剑刺穿她纤细的脖子,叶沉香突然睁开眼睛,瞪着他,阴狠至极,恨不得吃他血肉:“晋磊,我等你几百年,就是为了杀你,你,还有你们!”
她突然转头,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台阶下的两个人,紫胤,和欧阳少恭。
“我们。”欧阳少恭看了看身边的紫胤,握住他的手,勾唇浅笑,“好啊,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沉香又抬头看着晋磊,杀不死又如何,晋磊像疯了一样,一剑又一剑刺穿她的身体,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不疾不徐,狠狠刺透叶沉香的心脏。
看着寒水似的剑光,叶沉香低声笑起来,双手一张,祭出一片晶莹的碎玉。
紫胤道:“玉衡。”
欧阳少恭点头,已然放开他,走入了那喜堂。
晋磊向后倒下,被欧阳少恭接入怀中,看他安睡过去,才向叶沉香道:“你想用玉衡取我等魂魄,来让自己变强,难道就是想在这几百年前的自闲山庄,独自守下去。”
叶沉香指着他怀里的人,几乎咬碎自己的牙,恨恨道:“晋磊灭我满门,你知道我多爱他吗?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必须死的仇人。”
“也是你们杀人夺物在先,他师父一门,不也是几乎全灭,谁怪的了谁。”欧阳少恭轻轻放下晋磊,起身逼近叶沉香,手心聚起赤金色的火焰。
玉衡像个听话的孩子,缓缓落在欧阳少恭手中,赤金火焰刹那包裹叶沉香全身,将嫁衣映得神圣美丽,席卷入玉衡之中。
“慕容,带着小兰,从自闲山庄的大门走出去。”欧阳少恭令道,他自己却走向喜堂深处,“不要回头!”
这幻境,还需要他亲手来结束。
幽兰的背影立刻泯灭在一片血红里,紫胤知道欧阳少恭的话,从来没有一个字是多余,他带着方兰生,走出几进的深院。自闲山庄的大门敞开着,跨出这道门,便是现世。
不要回头,绝不能回头。
“慕容。”有人在身后唤他,有几分温柔,却是上位者的威严,从不容违逆,熟悉到他的魂魄里。
紫胤蓦然回首,想看看身后的人。
第八十六回
夜深,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勉强撑起一幕昏黄。
榻上的人安静地睡着,白色的睫羽轻颤,华发被打理过,都散在胸前,像笼罩了水一般的清晖,昏光下,冰冷的感觉一下变得柔软,英朗眉宇间,却还含着几分痛苦。
欧阳少恭就着油灯的小火苗,点起了一炷香,找香炉摆在桌上,一边说:“时间不多,我去慕容的幻境,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