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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铃从红叶湖过来,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光迷路的次数都数不过来了,一下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使,简直要热泪盈眶,嘴里塞着东西道:“少恭哥哥你真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欧阳少恭也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双桃眼此时弯如月牙:“你来到我的船上,即是客人,我理应好好招待。少侠面冷心热,你且留下来,我跟他说说。”
襄铃直点头:“一定要跟屠苏哥哥好好说,我可是很能干的。”
欧阳少恭随口问道:“既然你与百理少侠幼年相识,可知他家乡何处?我见他年纪轻轻,一人出来闯荡,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似不在寻常门派长大。”
襄铃拧眉想着:“我只记得他家应该在乌蒙灵谷,那里现在已经没有人了,可能全都搬走了吧。”
欧阳少恭点点头,不再多问:“那你好好休息。”
他解下背上的琴,取出琴袋中的九宵环佩,抱琴走了出去。
夜风微凉,水上粼粼波光似金,月色也被霓光变得俗丽,百里屠苏一人站在船头,发丝被风拂起。
有些人,无论在多热闹的地方,都觉得寂寞,那些欢乐都是别人的,与自己没有关系。百里屠苏亦这样认为。
喧闹里,却突然生出宁人的琴声,压不过吵闹,却游离其外,不欢快也无悲怨,逍遥自在,随性而为,让人听了从心里畅快。
抚琴的人似无所束缚,挣开了所有桎梏,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锁住他,无喜无悲,有情有爱,或许通彻大道,也不过如此,轻描淡写时,却不惧天地,低语轻笑时,却情深至极。
百里屠苏为琴音所感,心中似有海潮激荡,又在曲终时立刻宁静无波,悠远怅然。
他有话想说,却在转身时,找不到要说话的人。
只有静躺的琴,堆成一团的琴穗,耳边余音尚在,抚琴的人却已往他处。百里屠苏一下觉得心里有几分空落,好像有人在他心里,放入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又很快拿走了。
似乎有什么本该发生,却生生被剪断,这样戛然而止。
欧阳宅中,剑眉与柳眉已在忙碌。
伸出墙外的大槐树上,藏了一个鹅黄衣衫的小女孩,浓密的叶子很好掩盖了她娇小的身躯。
她已想好了报复的法子,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藏在黑暗里,恶毒也肆无忌惮。
宅里似乎有什么事,好些人都跑去了后院,她虽有些好奇却看不到,也不太想去探个明白,只盯着柳眉。
到底是大家,这宅子的格局严谨,尊卑分明,一下就能找到主人的卧室,柳眉带着两个小丫鬟,正在往里提水。
等到房中只剩柳眉一人,女孩就忍不住甜甜笑起来,摘下一片叶子,喃喃念咒。
叶子上爬了奇特符纹,蝴蝶般飞入房中,找到屏风后的柳眉,贴到她的脖颈上,符纹印入了她的皮肤,叶子就枯黄落了下来。
柳眉只觉得痒痒的,熄了灯便往出走,打算回自己房里休息,走了几步,却兀地没了力气。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掩了女孩铃儿般的笑声,她跳到院里,在月光下闪过,又立刻隐藏在黑暗中。
她最爱穿漂亮的嫩鹅黄,长得甜美可爱,却偏偏喜欢藏在黑暗处,就如她纯真外表下,一颗蛇蝎般的心。
蓬莱的春毒咒,也只有蓬莱的法子可解,等到主人家回来,定有一场好戏看。
深夜平静,微风柔和,又有别样意味。
第六十六回
踏着月色归家时,夜已极深。
欧阳少恭独自回来,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虽是月圆之夜,月光如银,十分明亮,进了屋子也立刻暗了下来。他对自己的房间自然十分熟悉,便懒得点灯,解了琴,脱下外衫,就要去沐浴,却突然听到了呼吸声。
烛光一亮起,大半个房间都看得清楚,欧阳少恭掌着灯往里走,微弱的烛焰闪得几要灭掉,眼前的事物也恍了起来。
一声轻响,烛灯被放在里间桌上,灯焰一稳立刻亮了些许,欧阳少恭收手敛袖,轻轻绕过屏风。
榻上是一具白皙诱人的女子胴体,肌肤下泛着潮红,难耐地扭动,却发不出声音,也没有力气,空气里的味道直勾人欲。
欧阳少恭皱眉,以袖掩了口鼻,扯下床幔扔到柳眉身上,遮住了女子的诱人春光。
柳眉性子冷淡,看人极准,却重情忠心,只是言语尖刻直接,想来是得罪了人,被报复了,只是不知道,什么人会如此报复,也太过奇怪了些。
欧阳少恭为她切脉,却立刻被缠住了,不知柳眉哪里来的力气,竟滚过来搂住欧阳少恭,将人直往榻上扯,一只手摸索着,还不停想往衣服里探,显然已失去理智。
柳眉的症状似乎只是普通的春毒,但绝不是药物所致,欧阳少恭掐住她的下巴硬抬起来,果然在她颈上看到了咒术符纹。
“竟是蓬莱咒术。”欧阳少恭一惊,心思电转,也是没有头绪,还是救人为先。他覆手到柳眉的脖颈上,抽取了侵入的灵力,再拿下手时,符纹已在他的手上,轻轻一握,便碎尽了,消失得干净。
欧阳少恭遍阅蓬莱典籍,日日浸淫于书阁,偶然在墙缝里找到一本薄册,记载的都是邪用之术,个个阴狠致人死命,便有此咒的细解,虽只是个极简单的春毒咒,却也要人性命,不知是何人下手,竟如此狠毒。